雖然韋若瑾心存不忍,但手下卻不得不全力以赴,畢竟蘇子澈的武功非同小可,他就說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要是手下留情,恐怕就完蛋大吉了。
外頭隱隱約約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激戰中的二人恍如未聞,一旁的莫輕寒劍眉一皺,心中升起一絲疑惑,未及多想,又將全副心神放在場中決斗的二人身上。
隨著一陣陣嘈雜的嘶吼聲,守在宮門及道旁的碎玉宮弟子憤紛紛有秩序地撤退,顯然,韋若瑾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了,並且做好了應對措施。
原來蘇子澈等人雖然想要躲開那些江湖人士,提前了幾天出發,但蘇子清身負重傷無法快速趕路,因此他們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那些江湖中人有善于打探消息的,有擅長追蹤尋人的,竟教他們跟上了四人。
但那些人畢竟不敢跟得太近,因此昨夜他們撇下燕家兄妹單獨闖宮,才能沒叫他們發覺,但他們發覺之後便立刻趕來,因此才會有這麼個把時辰的時差。
以一僧一道為首,許多江湖人士飛奔而來,在韋蘇二人交手圈子之前站定。韋蘇二人眉頭一皺,不約而同停下手來。
蘇子澈看看來人,不見武當玄機子,倒是玄玉子同一個白須白眉的老僧站在中間。
八卦陣對武當輩分極高的玄玉子自然不足一提,成百上千人很快就全部來到這片練武場,站在玄玉子與少林高僧身後,將通向碎玉宮大門的路封得死死的。
韋若瑾身後立著眾多黑衣紅帶的碎玉宮子弟,與正道中人隔著二人交手陣地對峙著。
「阿彌陀佛!」少林出凡大師雙手合十,口中高宣了一聲佛號,朗聲道,「二位施主,貧僧出凡這廂有禮了,二位且請罷手,听老衲一言。」
韋蘇二人聞言,各自收劍退後兩步。倒不是蘇子澈真有多樂意听這老和尚扯淡,只是他們人多勢眾,若是一擁而上,那她的仇可就不好報了。至于韋若瑾,他早就巴不得蘇子澈停手,現在蘇子澈停了,韋若瑾自然不會苦苦糾纏。
「閣下可是韋宮主?」出凡年紀已有六旬,聲音中氣仍是很足,目光中神采奕奕,鶴發童顏,絲毫不顯老態。
「眾位千里迢迢來到碎玉宮,會不知道本座是誰?」韋若瑾對這些自謂秉持江湖正義的君子很是不屑,一雙丹鳳眼含著輕蔑之意冷冷瞥了出凡一眼,哼了一聲,兩眼望天,不再搭理他們。
「落雁莊蘇子澈見過出凡大師、玄玉道長及眾位前輩高人。」蘇子澈單手立掌,躬身一禮,向那班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兒的江湖人士行了個禮。畢竟她此時乃是為蘇家復仇而來,是以蘇家三小姐的身份出現,不能叫外人說落雁莊主教子無方,兒女不知禮數。
蘇子清蘇子明亦向那班人行了禮,莫輕寒向來高傲,但他的少主都行了禮,他只好勉為其難略微頷首,惹得很多自恃身份的前輩大俠十分不快又不好發作。
「韋宮主說笑了,我等江湖同道此來,只為求證四大世家滅門一事,是否出自尊駕之手?」出凡大師不愧為少林高僧,那萬卷經書畢竟不是白念的,修身養性,涵養極好,被韋若瑾冷嘲熱諷一番,絲毫沒有動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韋若瑾兩眼望天,鼻孔中重重地「哼」了一聲,很是不給這中原武林人人敬重的少林高僧面子。
韋若瑾此言一出,那些個素來受人尊敬的大俠們可受不了啦,紛紛指指點點地批評他狂妄自大、目中無人。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立在出凡身側不遠的一個滿面虯須,手持兩柄宣花板斧,年紀約莫五十出頭的虎背熊腰的大漢粗聲粗氣吼道。
「哦?呵呵,就憑你,也想叫我天經地義?」韋若瑾看看那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面上帶著戲謔之笑直搖頭。
「好小子,那就試試看爺爺能不能叫你天經地義!」大漢被駁了面子,立時惱紅了臉,急紅了眼,斷喝一聲,板斧一豎,搶身而出,直奔韋若瑾而來。
沒有人阻止他,這些人來此就是為了殺韋若瑾的。韋若瑾武功高絕眾所周知,有人先上去試試招,那些一心想要借他腦袋揚名立萬之人豈不正中下懷?
虯須大漢剛踏出幾步,忽然覺眼前一花,急忙頓住腳步,定楮看時,三丈之外的莫輕寒已經到了他面前。
「小子,你要助紂為虐?」虯須大漢濃眉一皺,豹眼如環,憤憤然怒視莫輕寒,這小子看起來跟個木頭人似的,怎的手腳如此之快?
「碎玉宮主的命,是我家少主的!」莫輕寒不看他,聲音一貫的冷淡無波,兩眼直直地瞪著地面,好像地面上開出了一溜喇叭花。
「讓開!」虯須大漢雙目暴睜,眼里似欲噴出火來,令人膽寒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莫輕寒臉上。
莫輕寒干脆不理他,臉上仍是一片木然,眼楮仍是直勾勾地盯著地面,虯須大漢那震得人耳朵眼嗡嗡作響的嗓音並沒有讓他的神色有一絲波動。
「哈哈,‘黃河王’的威名也有不靈光的時候啊!哈哈,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都不願搭理你吶!」涼涼的諷刺來自玄玉子身側一個儒衫人,那人約莫四十七八歲,中等身材,長得眉目俊朗,手中握一柄灑金折扇,一副風流自賞的樣子。
蘇子澈皺著眉頭看著這個人,心中很是不屑,這人說話好難听,態度好欠揍,看著就比那個長得像頭猩猩的大漢討厭多了。
「你‘江上龍神’也不過爾爾罷了,哼!」「黃河王」成大和亦是鼻孔向天,很是不屑。
「你!」「江上龍神」範伯中折扇一合,縱身而出,一個起落便自莫輕寒頭頂躍過,向韋若瑾飛撲而去。
範伯中有意賣弄輕功,身在空中,左腳在右腳上一點,微一借力,趁著這一股微弱的力道一個旋身,呼啦一下展開折扇,故作瀟灑地扇幾下,灑下一串得意的大笑。
只是他的笑聲剛發出了一半,便卡在了喉嚨里,另一半怎麼也發不出來了。
範伯中落地時莫輕寒正在他跟前站著,相距不到半尺,範伯中心中一凜,腦袋下意識往後仰,如此一來,重心不穩,一個踉蹌,直退了三步才站定。
這下可把成大和樂得不輕,對莫輕寒的態度也大為改變,直道︰「好!好!小兄弟好俊的身手!」
範伯中器量本狹,莫輕寒這樣一來使他在天下英雄面前出了丑,尤其被多年來的對手成大和看了笑話,心中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冷哼一聲,折扇倏地遞出,帶起一股勁風,眨眼間已至莫輕寒面門。
莫輕寒嗤笑一聲,一拳擊向範伯中手腕,拳未到,拳風已震得範伯中手腕隱隱發疼,範伯中心中一凜,手腕一轉一沉,折扇「呼啦」一聲打開,扇緣利刃一般劃向莫輕寒前胸。
莫輕寒不耐煩跟他耗,身子滴溜溜一轉,使上蘇子澈新傳「亂七八糟步」,範伯中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已不見,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感到頸中一涼,一把長劍已橫在他脖子上了,這一下可震懾住了全場,只听得倒抽涼氣之聲此起彼伏。
莫輕寒撤劍要走,成大和忽道︰「小兄弟,咱倆來比劃比劃!」
那範伯中乃是成大和的死敵,成大和看不上範伯中的清高做作,範伯中看不上成大和的草莽粗魯,二人不對盤了二十多年了,一直較勁,卻總是不分勝負。
今日範伯中一招便敗在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中,他若是能贏得這小子,自然可叫範伯中永生永世抬不起頭來,在他成大和面前只有垂首認輸的份。
成大和想到得意處,一張老臉笑得開出了一朵菊花。
莫輕寒轉身回頭,此人雖粗魯蠻橫,態度多變,但性子耿直,好過範伯中一副風流自賞的做作模樣,還不算太討厭。
莫輕寒豈不知他心里的小九九,有心給他留三分面子,拔劍在手,口中朗聲道︰「有僭了!」長劍一振,一招「投石問路」刺向成大和左腕。成大和雙斧左守右攻,封過莫輕寒劍勢,轉而砍向莫輕寒左胸。
成大和人雖看起來魯莽,其實心思靈巧,看莫輕寒出招,心中也知道人家乃是成全他,給他留了面子,朝著莫輕寒咧嘴一笑,恰巧因著背對眾人,沒人看見。
莫輕寒只隨意使出「風雨落花劍」中幾招氣勢磅礡,殺傷力不大強的招數,再加上有些毒辣的招數他要麼放慢速度,要麼方位使偏半分,與成大和足足對了二十招,這才飄身而退,一言不發地退回蘇子清與蘇子明身前守著。
成大和老臉微紅,心中感激莫輕寒這一番戲做得滴水不漏,亦是抱拳道︰「小兄弟年紀輕輕,已有此等修為,來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實在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