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從程顯祖的後面用手摟住程顯祖的脖子笑著,程顯祖躲閃著看著前邊,安妮便爬到副駕駛的座上。
程顯祖唱道︰
水牛兒,水牛兒,
先出了犄角後出頭兒喂。
你爹你媽,給你買了燒羊肉,
你不吃,喂狗吃,
狗不吃,還是給你吃!
沒過多久,這個北京的兒歌成了安妮上車必唱的歌曲。但是安妮弄不明白這個歌的意思,程顯祖無論怎麼努力也不能給她講明白。水牛兒是什麼?因為她沒見過,再說,程顯祖也不會說英文。燒羊肉是什麼?為什麼水牛不吃,為什麼要喂小狗?這些都是安妮經常提出的問題。
程顯祖有的時候真想帶著安妮去北京城里好好地轉一轉,他甚至和老婆說過很多次,他會給她帶來一個特好的孩子讓她高興一下。
可是接送安妮的時間是有嚴格的限制的,上學不能遲到,回家不能晚了。
「Uncle,你能買一個冰的棍?」安妮還不能完全擺月兌英語的束縛,有時候還是要用英文,管冰棍叫冰的棍等等。
「當然可以,吃完了把嘴擦干淨,別讓你媽看見了。」程顯祖說。
「我們要對媽咪保密對不對?」安妮說。
「對,讓她知道你就苦了,我也得跟著倒霉,妞妞記住了?」程顯祖說。
「OK!妞妞知道!」安妮點著頭說。
轉眼到了冬天,天上飄下雪花來,安妮平生第一次見到了雪,興奮得在上學的路上趴在車窗前一動不動地看著,一路上都沒有離開。羅杰太太這些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坐上車就拉著臉,除了安妮以外,無論是羅杰還是羅杰太太,程顯祖一貫是很少說話,因為他實在跟他們沒的可說。羅杰的話相對太太要少,因為他總要拿出老板的樣子來。
「程,昨天你和老板去了什麼地方這麼晚才回來?」羅杰太太問道。
羅杰總要和客戶應酬吃飯、去消費場所,程顯祖覺得他的太太應該知道,而且這麼長時間並沒有听到過她打听這些事,所以,程顯祖一直也沒考慮她要問起來自己怎麼答復,換句話說,這樣的考慮應該是羅杰的事,自己就是個開車的,讓上哪就上哪。雖然程顯祖對這樣的活動一熬就是半夜很反感,但能落下加班費,和在馬路上跑圈十塊十塊的湊散碎銀子比起來,坐在車里半躺著一個小時拿十塊錢,這個還是值得的。
「去請客戶吃飯。」程顯祖眼下只能這樣說著。
「後來呢?吃了飯以後去了哪?」程顯祖不用回頭也能知道羅杰太太正用那雙有點兒綠的眼楮盯著自己的後腦勺。
「後來去了個地方和客戶喝咖啡。」程顯祖說。
「在什麼地方喝咖啡?」
「天太晚了,我記不清了。」說完這句話程顯祖覺得自己裝過了火,自己不知道什麼地方,怎麼拉他去的?他捏著一把汗等著羅杰太太的下一句。
「程,你自己覺得你說的話我會相信嗎?」羅杰太太的聲音大了起來。
程顯祖忽然有一股惱火涌上了心頭,羅杰去干什麼是羅杰的事,應該去問問他,你憑什麼審問起我來了?
「你說話呀?」程顯祖的沉默沒讓羅杰太太停下來。
「太太,羅杰是我的老板,他干什麼是他的事,我就是個開車的,送完就在門口等,我怎麼知道?」程顯祖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程顯祖的態度起了作用,羅杰太太好像自言自語地說︰「你們一定事先有準備的,羅杰很卑鄙!」
對于羅杰太太的話,程顯祖是知道什麼意思的,也就是說他背著太太在外邊花天酒地的事露了餡,看來,男人這種弱點在中國和外國都是一樣的。羅杰很熱衷這個,當然,他消費的地方在中國人眼里還是昂貴的,但跟他的收入和他們國家比較起來,他覺得真是很劃算。程顯祖懂得規矩,一個司機對老板去哪是不能問的,他只是沒想到會遭到羅杰太太的盤問。
過了幾天,羅杰問程顯祖︰「太太問過你什麼?」
「問過我你上哪了。」程顯祖說。
「你怎麼說?」羅杰說。
「實話實說。」程顯祖說。
「什麼?」羅杰瞪大了眼楮說。
「我說你跟客戶吃飯,喝咖啡,別的就沒有了。」程顯祖說。
羅杰顯得放了心說︰「太太怎麼說呢?」
「你讓我說實話?」程顯祖說。
「當然。」
「她說你很卑鄙。」程顯祖說完從後視鏡里看著羅杰,羅杰臉朝著車窗外,表情很不自然。
羅杰太太約了幾個朋友去看雪景,程顯祖把她們拉到了香山。幾個人下了車,程顯祖把車放進了停車場,他知道,這一等就得下午見了。
北京的雪越來越少,連程顯祖也被今天這雪引起了興趣,他下了車走出停車場,打算自己也看看雪景。
就在程顯祖走出停車場的時候,來慶來了電話。
「二哥,在哪呢?」
「拉著人在香山呢。」
「沒在新加坡吧?」來慶的話里有了埋怨的意思,程顯祖能理解,這麼長時間竟沒顧得上和他們聯系。
「今天能早點兒嗎?」來慶問道。
「現在我可做不了主了,得听東家的。」
「告訴你件事,老黑走了。」來慶說話的語氣很怪。
「上哪了?」程顯祖並沒有反應過來。
「上閻王爺那報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