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子里,羅杰太太一臉的陰沉,安妮大概知道自己惹了禍,沒有了往日的歡蹦亂跳,躲在座位里低著頭。
程顯祖發動了車就听到羅杰太太說︰「安妮,今天回到家里和爹地怎麼說?你怎麼可以打人?」
「我看那孩子也沒傷得怎麼樣,不過是虛張聲勢,想不到外國人也會訛人。」程顯祖說。
「小孩子從小怎麼可以打架?這多粗魯,特別是女孩子。那個人不是訛人,是法國人,法國人很難纏的,她說了很多難听的話呢。」羅杰太太顯然沒听懂「訛人」是什麼意思。
「這麼點兒小孩就學親嘴,我看就是個小流氓,打他一點也不多。」程顯祖說。
安妮雖然沒有完全听懂程顯祖的話,可她能看得出來,程顯祖是在向著她說話,她沖他笑著。
「你還笑?你告訴我什麼叫以牙還牙?誰教給你的,寇沃德是誰?」羅杰太太仍然不依不饒地問。
「是我,是妞妞給我起的名字。」程顯祖說。
「程,你有什麼權利教給我的孩子該做什麼?安妮就是按照你的邏輯惹的禍,你要對這件事情負責的!」羅杰太太氣憤地說。
安妮在學校里打了架,羅杰太太非常的生氣,她甚至覺得這樣下去會很危險,她怕程顯祖把女兒帶壞了,所以一改每天由程顯祖去送安妮上學的做法,而是自己去送,並且不坐程顯祖的車,自己「打車」去,按照她的理論就是,讓安妮疏遠程顯祖。
對羅杰太太的做法,程顯祖心里很別扭,按說孩子是人家的,程顯祖沒有權利也沒有必要計較,而且他也不是對這個做法有意見,不去送孩子,他可以晚來一會兒,因為他只去送老板上班,自己還少跑路呢。程顯祖自己也不知道,他每次走到樓下都會往那條甬道看,因為平時安妮就是從那條路上由羅杰太太領著走過來上他的車的。自從羅杰太太不用他去接送安妮,程顯祖總是故意地錯開安妮上學的時間,他不想看見安妮,因為他會想到羅杰太太的做法心里不痛快,同時他也怕看到安妮心里難受。
他現在才知道,人是有社會地位的,自己是處在社會的底層,底層的人和其他層面的人最大的區別就是自己不能左右自己,他的命運隨時會因為別人的想法而改變和安排。對于這點,程顯祖早就領教過的,這好比他開這個出租車,他沒法決定自己的行駛路線,他的一天是在別人的意圖中活動的。他能克服這種心理上的無奈和不滿,可就是克服不了不能看見安妮的痛苦。
我這是怎麼了?一個小孩子,一個南洋鬼子的崽子,我犯得上嗎?安妮和我有什麼關系,我老想著她干嗎?他常想早點兒來一下,把車子停在路對面稍微遠一點兒的地方看看安妮,可是每當這麼想的時候,自己就要罵自己一句,怎麼那麼賤?所以,他始終也沒有看過一次安妮。
一個星期快過去了,說來也奇怪,羅杰除了上下班並沒有別的事,羅杰太太白天也沒什麼安排,加上下午接安妮放學的事也由羅杰太太自己干,程顯祖這幾天出奇的清閑。
他想到跑點兒零活,可是又不知道羅杰什麼時候叫他,所以送完了羅杰以後,他就停在路邊發呆,他還沒這麼清閑過,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了。
一天送完了羅杰,大芹打來了電話,讓他回家的時候捎個洗澡的噴頭回去,因為家里的那個壞了。程顯祖放下電話朝建材家具市場走去,當他剛剛進了門迎面看見了四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