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熊熊妒火
軍車像一條桀驁不馴的黑毛蟲,爬進一座丘陵環繞的中途小站。車頭噴出的白色蒸汽,從雪寒身旁滾滾而過,炙烤著她紅撲撲的臉,炙烤著桑然殷勤提包的手。桑然眉飛色舞地說著什麼。習慕洲的熊熊妒火,似乎要油脂般燒化玻璃上的雪片,他立即離開窗口,找到乘務員,低聲道︰「咱們都是中國人,我想請你幫個忙,我假裝昏倒,然後你聲稱我得了傳染病,比如斑疹傷寒,必須下車隔離!」乘務員嚇了一跳︰「你找死啊!在日本軍車上傳染傷寒?那還不把你扔到車頭煤爐里燒死啊!我的一個老鄉只是在車上吐痰,就被扔到鍋爐里化成蒸汽了。我看這樣,我就說你是小偷,以此為由趕你下車。」
澳津得知習慕洲不過是個小偷,望著少媛哈哈大笑。少媛唇邊一絲幾難覺察的冷笑,旋復消失,她惶惑地望著習慕洲下了車,沿著儲水廂外的一根上水管,「無精打采」地朝前走。排放蒸汽的嗤嗤聲,往車里續冷水的汩汩聲,似乎都在催人老去,少媛受不住了,眼里噙滿淚花。她飛快地跑離座位,也想下車,卻被日本兵攔住。少媛頹然地坐下,雙手抱頭︰「我可真蠢!」澳津的鼻子舵一樣轉動︰一會轉向少媛,一會轉向習慕洲,猜疑地嗅著空氣︰「要不要把那小子抓回來劈了?」乘務員趕上習慕洲,一邊搜他的衣袋一邊給了他一耳光,但嘴里卻低聲道︰「注意衣袋!車上那姑娘留了張地址條給你。」
火車重新啟動,站台上,調度員一邊吹哨,一邊抖動信號旗。旗角裹滿蒸汽忽卷忽舒,以無形的力量,將機車拆編分組牽來推去。地址條被習慕洲無情地撕碎,被飛旋的雪花裹挾而去。習慕洲和安雪寒老遠就相互打量。透過雪片,兩人的目光黏合了……載著少媛的火車漸行漸遠,消失在茫茫雪霧中了。習慕洲抓了一把雪霰,吞咽在嘴里,想稍稍冷卻一下,這綿長而炙熱的愛情!兩條軟綿綿的鋼軌,隱隱伸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