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江南富商的小女兒葉輕痕,無意中邂逅了名滿大都的絕世公子文子安,情不自禁的偷吻之後,她恍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從此開始了索愛……逼婚……令他無處可逃。
當塵埃落定,她真的成了他的妻子,真實的他,也在慢慢展現。他,還是她想要的「他」嗎?
捧著一紙休書,她選擇轉身離開。然而真相,卻在兩年後,慢慢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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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讀︰
「難怪如許多女子為你傾心,連蒙根其其格那般狠巴巴的人物,亦自對你柔聲細氣。」葉輕痕心底自語。眸光注視下,文子安長睫下一抹淡淡的黑眼圈,顯出一些病態。「撫得這許久的琴,我尚自覺疲累,何況是你?」葉輕痕輕語,心底憐惜漸濃。
目光沿他低垂的長睫下滑,落于兩瓣淡紅溫潤的唇上,葉輕痕但覺心中微動,不自覺的,身子低俯,于那唇上輕輕一啄。微涼柔軟的觸感,令她心中怦然,兩抹紅潮涌上雙頰。連她自己都不知,為何會有如此舉動。但,方只一觸,便已引得情潮涌動。
葉輕痕貝齒輕咬,含羞帶澀,凝注了他的雙唇,正自猶豫要不要再親得一下,卻見文子安低垂的長睫輕眨,似欲醒來。葉輕痕大吃一驚,一躍而起,向著半開的門扇疾掠而出,一步不敢多停,一溜煙的逃下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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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雖當正午,但北方天氣,猶是春寒。一陣風過,葉輕痕激靈靈打得個寒顫。「文公子,你冷不冷?」撫得撫自己臂膀,俯身向文子安低語。側眸向他垂于身側的手掌望得一眼,心中遲疑。「九兒只想知道你冷不冷!」似是與文子安說話,又似替自己開解,猶豫得片刻,探手過去,握得握文子安手指。冰涼觸感,卻令她一陣臉紅心跳,定得定神,暗思,「他手指這般冰涼,怕是身上也冷,這般躺著,豈不凍壞了?」轉了身,向四周張望,但見一邊是河水奔流,一邊是綠蔭覆嶺,卻還是這陽光下的石頭,顯得出些暖意。
「文公子!」葉輕痕俯身低喚,大著膽子,于他肩臂處揉搓,想令他身子暖和一些。垂了眸,不自覺的細細端詳。幾月不見,他竟是又瘦了些。心底閃過一抹憐惜,眸光掠向他緊閉的雙眸,和……。
葉輕痕貝齒輕咬,怔怔的注視著文子安微啟的雙唇。萬安寺高閣中的一幕掠上心頭,葉輕痕只覺心跳加速,雙頰發燙。忙攝了心神,轉了頭,不敢再看。心緒漸穩,卻又無法忍耐,悄悄回頭偷視。陽光直射下,但見他微啟的雙唇間,隱約露出兩枚牙齒,晶瑩潔白,引得她一陣心跳。
「上次,他睡著,那般快便醒來!」葉輕痕悄悄抬眸,向他緊閉的雙目瞅得一眼,心中暗思,「如今他溺水昏迷,應是不會立時便醒吧?」心中思量,已是不自覺的俯身。雙眸定定注視文子安緊閉的雙眼,柔唇于他唇上輕輕一觸,迅速離開,轉過頭去,只假做不曾回頭一般。
葉輕痕偷得一吻,只心頭狂跳,又羞又喜。只將身子轉了,側耳傾听身後動靜。隔得片刻,身後寂然無聲,她定得定神,回頭偷瞄得一眼。但見文子安一如方才,只靜靜躺著,並無所動。葉輕痕心中竊喜,大著膽子,轉回身來,又自俯身向他觀瞧。陽光下,他長長的睫毛,于臉上留下一片暗影,令她有些許心安。
輕輕抿唇,葉輕痕細思方才一觸,卻是慌亂間,並未嘗得滋味。「再一下!」她對自己低語,「一下就好!只是……這次不能只輕輕一踫!」決心已定,調均呼吸,慢慢俯身,再于他唇上輕吻。
文子安的唇,冰涼,柔軟,有著一種誘人的氣息。葉輕痕閉上眼,細細體味唇間那番柔膩,心,漸漸的迷失。只是,這唇,為何不是溫暖的?上一次,是他病後,又是那般天氣。而今日,怕是因于河中浸得久了吧?葉輕痕心底的憐惜牽出一絲疼痛,滿滿的,蔓延全身。不自覺的,手指于他臉頰輕撫,雙唇微張,將那冰涼的雙唇含于唇間,想用自己口內的溫度,將它們變暖。
他唇間誘人的氣息,漸漸向她圍攏,令她沉醉其間,不願稍離。模模糊糊的意識里,竟覺他口中氣息漸濃,而且,那已漸變溫暖的唇,似在蠕動。葉輕痕無意識的張眸,向上掃去一眼。眼眸相對,是文子安已然睜開,正疑惑注視的眸子。
「啊!」葉輕痕失聲驚呼,一躍而起,轉身向山間逃去。方奔出十余丈,眼前的山壁令她猛然省起,這是離大都不知有多遠的荒郊野嶺,亦不知山中有無蛇蟲虎豹?如何,可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他丟下?
只是……葉輕痕步子停下,咬了唇,卻是不敢回頭。雙手捂上潮熱的臉頰,「羞死了!」蹲子,心底忍不住的嗚咽,「他怎會突然醒來?」一時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只埋首膝間,再也不敢抬頭。
文子安于昏迷中,隱約有人觸踫,勉強睜眼,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張神情沉醉的嬌俏臉龐。唇間溫軟,一雙柔唇正自自己唇間溫柔輾轉。
這是何處?自己,可是在夢里?文子安心底一片迷茫,雙唇微動,向上方柔唇迎上,想要尋得一抹真實。而……停于他臉龐上方,那微闔的雙眸突然打開,與他雙目相對。那雙眸子顯出一些愣怔,由迷醉變為驚訝,緊接著,唇上一涼,一聲驚呼傳來,那溫軟的唇已自離開,一條淡紫色的人影轉了身,飛快奔逃。
文子安自己都已不記得,從幾時起,便慣于躲避女子的親近。清麗閨秀也好,美艷千金也罷,于他眼中,一如此時身周的亂石雜草,不過使行路者,添得些艱難罷了。
漸漸清醒的頭腦,在那片柔唇離開一瞬,恍然醒悟,自己,竟是被侵犯?文子安心中,掠過一層羞惱,卻在看到那倉皇奔逃的身影時,頓時煙消雲散。撐著身子,勉力坐起,想要呼喚,卻是無法出聲。而,那身影竟是突然頓住,停于原地,抱頭蹲下再也不起。
「她是誰?」文子安心內自問,依然昏沉的頭腦,無法思索。側過頭,疑惑四望,山壁……巨樹……亂石……大河……想起了,在那桃花林中,蒙根其其格再度相逼,他退避間一腳踏空,墮入河中。
失去知覺之前,似是手臂被人拉住,難道……文子安又自向遠處人影望去。一襲紫色衣衫,濕嗒嗒的粘于身上,只蹲于亂石間,輕輕搖晃。「是她?」文子安低語,唇角上揚,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笑意。「葉姑娘……」出聲呼喚,卻是聲音暗啞,更且帶起一陣嗆咳。
葉輕痕心中羞愧萬分,不得逃走,卻又不敢回來。突聞他相喚,心知更是逃不得。將頭慢慢自雙手間抬起,又自緩緩站起身來,遲疑得片刻,仍是不敢轉身,卻是腳步輕移,一步一步,慢慢後退,向文子安所坐大石蹭來。
文子安見她倒退回來,卻于離他數米處停下,一只手尚于身側絞扭裙擺,不覺更是好笑。只清得清喉嚨,故做不知,只輕聲問道,「是……葉姑娘,救了子安?」
葉輕痕見問,不敢搭話,只輕輕點得點頭。文子安回眸向河中望去,但見這方雖水勢漸緩,河中心卻仍是波濤滾滾。回轉頭,再望向眼前嬌弱身影,不想這般一個女子,竟是將自己于那河中救出,弄于這遠及數丈的大石之上,怕是,不易吧?
葉輕痕呆得半晌,聞他再不言語,恐他因方才之事著惱,心內不禁打鼓。欲要回頭看他,卻又不敢,只將身子稍側,自眼角偷窺,卻對上他正自凝注的眸子,只嚇的心頭一跳,忙又轉過頭去。
文子安本是既感動,又尷尬,見她這般模樣,不覺輕笑出聲。「咳!葉姑娘!」咳得聲又自輕喚,溫言問道,「你可知,這是何處?離得大都多遠?」
「離大都多遠?」葉輕痕漫聲重復,「啊喲!」驟然聚攏的思緒,令她失聲輕呼,「文公子,我們需得回去,不然,阿布姐姐急死了,還有我哥哥……」急急回頭,奔至文子安身前,一把拽了他衣袖便欲奔跑。急促的話語,卻在瞥見文子安含笑的眸子時,又急急頓住。一張小臉只漲的通紅,又自扭過頭去,輕聲哼道,「這……這水流甚急,怕……怕是離的遠了……」
「離的遠了?」文子安心中驀然一動,咬了唇暗思,若他就此遠逃,大元朝廷定當他溺水而死。只是……抬眼瞅得眼葉輕痕,心底暗暗一嘆,若要瞞過朝廷,便須她亦不歸。況,自己這般死不見尸,朝廷,可會放過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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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峰夾峙間,一片罕見的照水梅已靜靜開放,琴聲一時如噴泉激瀉,一時如小河涓涓,自梅林中流淌而出。彈的,是宋室南渡後,曾為萬民傳唱、風行一時的《滿江紅》。只是撫琴人似滿懷心事,竟將一曲慷慨激昂的滿江紅彈的如泣如述,如悲如怒。
梅林里,梅落如雪,香煙緲緲,一個身著白衣,外罩腥紅披風的少年公子席地而坐,只見他目似寒潭,潭中有水,稍泛微光。眉若春山,卻是山峰倒卷,隱有憂色。如膽直鼻下,櫻紅的唇微抿,映著一張如玉容顏。
一張精美的琴凳上擺著一張樣子陳舊的古琴。修長的手指輕撫,樂聲在指下流淌。俊美的容顏略顯瘦削,表情淡漠而寧靜,卻難掩眼眸中隱現的悲傷憤懣。
葉輕痕林外停足,靜靜地注視,怔怔的傾听,曲子將終,不禁啟唇相和,「民安在?填溝壑。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聲甫出,卻听琴聲戛然而止。少年公子身子微微顫抖,有人能听得出他彈的是《滿江紅》並不稀奇,奇的是,她怎麼知道,自己彈的,不是最負盛名的那闕「怒發沖冠」?抬起頭,林外一個隱約的人影,卻瞧不清容貌。
「是誰?」少年公子抑制著心中的激奮,輕輕起身,「誰在那兒?」多少年了,仿佛是一生,他從未遇過一個能听出他心曲的人。
「少爺!」身後傳來輕喚,「天涼了,回吧!」一個青衣小童自身後梅林中轉了出來。
「好!」少年公子一聲輕嘆,「回吧!」戀戀的目光掃向林外的人影。那個人,也許會是他的知音,但,他只能錯過。也許,他這一生,不該有這樣的奢求。
轉過身,毫不遲疑的退出梅林,身影消失在葉輕痕的視線里。
「這樣的人,為何如此不快樂?」葉輕痕欲跨出的腳步停下,輕輕搖頭,目光掃向被小童抱起的古琴,琴身暗褐,底部有兩條流水斷紋。
「落雁琴!」葉輕痕低呼,此琴雖比不得號鐘、繞梁、綠綺、焦尾四大名琴,卻是南宋琴家毛敏仲的心愛之物。「那少年公子,會是何人?」葉輕痕迷惑的雙眸穿過梅林,一個那般鐘靈俊秀的人物,用著一張如此美琴,卻懷著滿腔的激憤,滿懷的悲傷。
第005章大都繁華驚現撫琴郎
自善閣兒回來,葉驚濤與葉驚風押了車隊,業已入城,葉驚鴻忙于各店生意,無瑕陪得葉輕痕。葉輕痕甚是無聊,哥哥們卻是看的緊,不令她自行亂跑,只日日隨了幾個哥哥,四處店面去轉。
「五哥,這大都果然繁華!」清脆的嗑瓜子聲夾著葉輕痕懶懶的嬌語。
「嗯!」葉驚濤輕應,「這條街附近,住的均是大都的達官顯貴,自是繁華些!」抬了頭,望向坐在窗欞上的妹妹,「小九,你將瓜子皮滿街丟,仔細下邊的人尋你!」
「他們都閃著走呢!」葉輕痕輕笑,兩只紫色鞋子的小腳在窗外蕩來蕩去,瞧著瓜子皮紛落,樓下紛紛走避的行人。
「閃著走?」葉驚濤皺眉,「這是自家店面,行人均閃著走,誰還進店?」輕輕搖頭,「九兒,下來罷!」行至窗前,張臂要抱她下來。
「五哥,你看!」葉輕痕擋開葉驚濤的手臂,驚訝的指著街角。
「什麼?」葉驚濤探身窗外,順著葉輕痕的手指望去。
「那里一群人,擁著一匹馬!」葉輕痕笑語,「奇怪的是,馬上還坐著個人!」
「你!」葉驚濤瞪視著笑的無邪的妹妹,一臉的無奈。
「五哥,那群人向這邊來了!」葉輕痕的笑容刻在唇角僵住,怔怔的注視著馬上的男子。「是他?」清澈如水的眸子閃過一絲迷惑,那個梅林中彈琴的少年公子?
「又來了?」葉驚濤輕輕搖頭,決定不再上當,錯過了葉輕痕臉上一閃即逝的喜悅。
「是他嗎?」葉輕痕的目光隨著少年的馬移至樓下。那絕世的豐姿,俊美的面容,除了他,還有第二個人嗎?可是,那般意氣風發,那般言笑晏晏,會是他嗎?完全一樣的容貌,截然不同的神情,是他嗎?那個用滿腔的激憤與傷悲,彈奏《滿江紅》的少年。
「文公子!」人群在簇擁喧鬧,人群外傳來呼喚聲,「文公子,停一停!」
「是陳管家!」回腕勒疆,馬停了下來,少年公子的笑容溫和儒雅,「可是有事?」
「文公子!」那陳管家擠至馬前,「小人正要到府上去,能在此遇到文公子,真是巧得很!」自懷中模出張帖子,「後兒臘八節,我家主母在後花園設宴,請文公子賞臉,屆時赴會!」
「哦!」少年公子臉上掠過一絲無奈,卻是笑容不減,俯身接了帖子,拱手為禮,「子安定當從命!」
「是他!」那一絲無奈未逃出葉輕痕注視的雙眸,「是他!」她如此肯定,這,便是在梅林中撫琴的少年公子。只是,他在隱藏什麼?
「文公子?」葉輕痕輕喃,他自稱「子安」,他是叫「文子安」?身子前傾,想要再听清楚一些,卻忘了自己是坐在窗欞上。「九兒!」耳邊傳來葉驚濤的驚呼,「啊!」月兌口驚呼,身下一空,身子疾落,已自窗上摔下。
「九兒!」一片驚呼聲中,葉驚濤身形急掠,穿窗而出,一手撈了下落的嬌小身影,憑空幾個倒卷,穩穩落于地上。
街上行人眼見葉輕痕落樓,正自驚恐,卻見葉驚濤施展如此功夫,不由掌聲雷動。「葉五爺,好功夫!」人群中,有識得葉驚濤的大聲喝彩。
「怎麼會摔下來?」葉驚濤皺了眉,將懷中的小人兒丟開,回首含笑致意。
「死小五!」葉輕痕低罵,一掌將葉驚濤推開,一張俏臉漲的通紅。「丟人了!」葉輕痕輕輕咬唇,偷偷向那少年公子瞄去一眼。
「走吧!」少年公子略顯驚訝的眸子轉為溫和,輕身吩咐隨從,策馬而去。
「第一次被他看到,便是如此狼狽!」葉輕痕心中說不出的懊惱,噘了嘴,轉身奔回店中。
「又不是我推你下來的!」葉驚濤撫了胸,愕然的望著閃身入店的身影,「干嗎那麼凶?」
「好可愛的女娃!」馬上的文子安唇角掠過一絲笑意,心中卻是漲的滿滿的苦澀。抱著她的那個男子,緊張的神情,溫和的眼神,關切的責備。她,很幸福吧?搖搖頭,豐神俊美的臉龐,露出清朗的微笑,依然是傾倒眾生的絕世姿容。
一個平民的幸福,與他何干?一個平民的幸福,也與他無緣!
他的命運是注定的,從出生的那一天起,不是嗎?下意識的伸手撫胸,那里,方才陳管家遞來的帖子熾熱燙心。「賞臉」?「設宴」?文子安心底冷笑,那陳管家口中的主母,是侍講學士阿莫拙的夫人,其夫雖只一個從二品,卻是大元皇帝崇尚漢化時的紅人。
而所謂「設宴」,不過是一些京城中的官家夫人、小姐相聚作樂而已,請自己「賞臉」?這無非是給一個好听的名目,令自己助樂添興。
葉驚鴻剛剛上樓,便看到嘟著嘴,懨懨不語的葉輕痕,「我們小九怎麼了?」湊過身去,俯身輕問,「不舒服?」模模額頭,並無異狀。「誰惹你了?」唇角泛上個淺笑,張臂摟了柔肩,「和六哥說,怎麼回事?」
「六哥!」葉輕痕揮手撫開葉驚鴻的手,「你莫管我!」悶悶的轉頭,「沒人惹我,我自己個兒不開心!」
「怎麼沒出去玩?」葉驚鴻劍眉輕皺,一向淘氣調皮的妹妹,很少這般無精打采的。
「不想去!」葉輕痕輕輕搖頭,「六哥,你莫睬我!」
「好!」葉驚鴻輕嘆,起身去取葉驚濤面前的冊子,「怎麼了?」瞅著葉驚濤,輕聲悄問,向趴在桌上的妹妹呶嘴。
「呵!」葉驚濤輕笑,「自個兒從窗上摔下去,便惱了!」
「摔下去?」葉驚鴻挑眉,便是無葉驚濤在,小九從這二樓摔下去,也不至受傷,怎麼便惱了?不解的眨眼,滿臉的疑問,仍是瞅著五哥。
「嗯,摔下去!」葉驚濤聳肩,「我救了她,反生我好大的氣!」
「哦!」葉驚鴻輕應,向葉輕痕瞄去一眼,「小九學會不講理了!」依舊悄語,聲音卻是稍稍抬高。
「哪個不講理了?」葉輕痕忿忿回頭,明澈的眸子瞪著葉驚濤,「誰說人家惱了,誰說人家生你氣了!」
「沒惱不理人?」葉驚濤縮縮脖子,「不生氣,你推我那麼重?」
「我……!」葉輕痕語塞,漲紅了臉,扭過頭去。
「九兒!」葉驚鴻瞅著妹妹微愁的小臉,有些心疼,「若是悶了,六哥帶你去散散心?」
「不要!」葉輕痕搖頭。
「要不回別院住幾天,六哥陪你山上玩去?」葉驚鴻俯,手指輕撫妹妹額前短發。
「不要!」悶悶的搖頭,如果,他還在山上,也許她會很開心回去。
「或者……」葉驚鴻思索著,「後日,一位官員夫人設宴,有很多夫人小姐在,令我去送些綢緞,你隨我去開開眼?」
「不去!」毫不猶豫的搖頭。「設宴」?這個詞再次蹦入腦袋里,「六哥,什麼設宴?」葉輕痕跳起,伸手拉了葉驚鴻衣袖,急急追問。
第007章宴席說媒文夫人拒婚
時光仿若過了千年,終于聞得梯響,小廝打了簾,兩個人自外入來。前頭是一個中年美貌婦人,高挑的柳眉,微眯的丹鳳眼,顯出這婦人的精明。閣中瞬間安靜,幾十雙眼楮,齊齊迎上婦人身後的少年。卻見那少年豐神俊雅,姿容絕世。在眾人熱切的矚目中,面含微笑,但見溫和,不顯踞傲,正是日前街上所見的文子安。
中年美婦進門,只環首向閣兒中眾人點首為禮,便快步向葉輕痕這桌行來。「老夫人,一向安好?」走近行了個禮,回頭喚身後少年,「子安,還不給老夫人見禮?」
「老夫人好!」文子安微露淺笑,修長玉立的身形微躬,清越鏗鏘的聲音如珠玉灑落,向老夫人行得個禮。一眾女眷向他注目,隱約間,一片唏噓之聲。葉輕痕見他進來,一雙明眸只定定注在他面上,須臾不離。此時,離的如此之近,近到,可以看到他眸子深處壓抑的無奈。
老夫人含笑起身還了禮,「文夫人請坐吧!」轉頭令小廝添張椅子在自個兒身邊,含笑讓座,「文公子,此處皆為女眷,只葉家六爺在此,你與他同坐吧!」拉了葉輕痕的手側移,小廝搬了椅子來,竟是將文子安座席安于葉家兄妹之間。
「多謝老夫人!」文夫人謝了坐,在老夫人身邊款款落座。文子安也自謝了,向葉驚鴻行來,幽黑的眸子淡掃,見到葉輕痕卻是微微一怔。含笑點頭為禮,葉氏兄妹中間坐了。葉輕痕心頭鹿撞,驚喜莫明,卻是不敢回頭多看。
眾人重新坐好,老夫人舉了杯,吩咐開席。眾人早等的不耐,聞得此聲,自是應了,笑語之聲四起。葉輕痕手握了筷子,心緒紛雜,一頃盼他與己說話,一時又怕無法對答。正自胡思亂想,卻聞得老夫人喚道,「文公子!」抬了眸,但見老夫人一臉殷切,「有酒無樂不成席,文公子琴棋雙絕,可否一鼓琴瑟,為大伙兒助助興?」
「老夫人說哪里話,我們求之不得呢!」未等文子安開口,文夫人便接了過去,「子安,你便撫上一曲,以博夫人小姐們一笑!」
「老夫人有命,子安自當遵從!」文子安唇邊的苦笑一閃而過,起身拱得拱手。行至閣首,有丫頭送上琴來,文子安側身席地坐了。略一凝思,修長白晰的手指輕撫,琴聲清脆輕靈,一曲輕快歡暢的《水調歌頭》已自他指間滑出。
樂聲一起,廳中原本紛擾的聲音一時皆寂,眾人盡皆側耳垂目,凝神靜听。葉輕痕靜坐聆听,但聞琴聲清雅,蕩滌一切紛雜。「葉家九姑娘可唱得詞?」曲奏半闕,先前與月兌月兌阿布口角相爭的女子啟口,「如此琴音,何不和上一曲?」
葉輕痕聞言,心中一動,正欲站起,卻听葉驚鴻輕笑,「舍妹未讀得書,怎唱得詞?莫為難了她!」說著注目葉輕痕,眸光閃過一絲不悅,「九妹,這位錢小姐歌舞雙絕,你當學著點!」
其實葉輕痕雖非飽讀詩書,但自幼聞得大哥吟風弄月,又隨著八哥讀得幾年書,對詩詞卻是極熟。雖極願與文子安相和,但她冰雪聰明,此時听得六哥如許說,雖不明其意,卻也知是不願自己唱詞,也只笑道,「既是錢家姐姐的拿手好戲,便請姐姐唱來!」
「你!」錢小姐聞言一滯。那席間撫曲唱詞,原是伶人所為,她請葉輕痕唱詞,原是折辱之意,不想被葉驚鴻識穿,燙手山竽丟了回去。
「是啊!」葉驚鴻身邊的月兌月兌阿布淺笑盈盈,「錢家姐姐何不歌舞一曲,為文公子助興?」
「我……。」那錢小姐臉色一陣青白,咳得一聲,道,「賤妾日前偶感風寒,今日仍有不適,卻唱不得詞。」言語悻悻,卻又不知如何。
「唱什麼詞?」老夫人眼見錢小姐尷尬,便出來打了圓場,「還是單听文公子的曲兒好些!」說了舉了杯,與一眾女眷歡呼飲酒,一時間,喧鬧紛起,大是熱鬧。葉輕痕微微皺眉,轉眸環視,這閣子里,又有幾人是專心听他撫琴的?
「常听二哥說,琴有五不彈︰疾風驟雨不彈,塵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葉輕痕心底自語。抬眸注視文子安,面對如此一群只識衣冠的俗人,他也撫得琴麼?
俊美的容顏,溫文的微笑,絕世的風姿,不曾因旁人的無禮有一絲變化。只是……,手中輕撫的琴弦,隱隱流露出一絲慍怒,一絲無奈,一絲掙扎……。
葉輕痕默然靜坐,將那琴音縷縷收藏。腦中,閃現出梅林中,滿懷心事的少年,奏出如泣如述,如悲如怒的《滿江紅》。淡漠而寧靜的神情,眼眸中隱現的悲傷憤懣。抬了眸,那方,撫琴人一臉寧靜,唇角含笑,溫文如玉。他,是林中撫琴的少年嗎?葉輕痕輕輕搖頭,又思前日街上,所見那個意氣風發,言笑晏晏的文子安,與此時的文子安,似是方為一體。葉輕痕心中頓然一空,或者,只是樣貌相似罷了。眼前的他,並非林中那個撫琴的少年郎。
老夫人與同桌的幾位大員夫人飲得回酒,探了頭,笑望文子安,「子安可是越發俊逸了,也難怪這京中未出閣的姑娘小姐的,都傾了心!」斜眼見幾個姑娘紅了臉,便側了身子問文夫人,「文公子今年多大了?可曾配了親?」
「小兒十八了,還不曾配親!」文夫人忙笑應,「老夫人若有好親,替小兒提上一提?」眸光向月兌月兌阿布轉得一轉,眼見她對葉驚鴻那般神態,只暗暗輕嘆。心中只怨文子安沒用,錯過這般大富大貴人家的如金美眷。
那老夫人見她神色,亦自向月兌月兌阿布瞅去一眼,唇角掛上一抹不易覺察的不屑。「今兒請了夫人來,便是為此!」老夫人伸掌,自文夫人手背拍得拍,出聲輕笑。葉輕痕聞言,心「突」的一跳,怎麼?這老夫人要做媒?
「哦?」文夫人雙眸閃過一層驚喜,眸光掃過靠近閣兒上首的桌子,「老夫人說的是哪家小姐?」那桌子上,可都是一品大員的小姐。雖是不及月兌月兌阿布尊貴,卻也是一等一的人家。
「是中順大夫,何大人家三小姐!」老夫人的眸光順著飄過,笑容有一些鄙夷,「重九時,在萬安寺見過的!」
「中順大夫?」文夫人一怔,神情頓時黯淡。那中順大夫只是個四品官,心中不願,卻也難言,只強笑道,「那三小姐,听說是庶出的!」
「正出庶出又能如何?」老夫人挑了眉輕笑,「子安也是庶出,還不是被你教的如此出色?」言語之間,似是有些不悅。
文夫人心中不願,卻也不敢得罪了老夫人,只垂了頭,輕道,「子安是我家老爺獨子!原是論不得嫡庶。」
「那何大人家三小姐,听說是琴棋書畫,女紅針織,樣樣精通呢!」老夫人雙眸輕瞥,淡淡搖頭,「娶妻求淑女,娶個大家嫡系千金回去,你家子安那性子,豈不受苦?」
「如此,待我回去問問子安,若他肯了,便請老夫人做媒!」文夫人眼見老夫人一意周全,只得虛應了。
「還須問他?」老夫人見她推月兌,更是不滿,輕輕搖頭,「此等事,只須你點了頭,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
「老夫人說的是!」文夫人苦笑,「這孩子原不是賤妾所生,便不能全由了賤妾做主,還是回去問了才好!」口中推辭,心中自盤思對策。
「哪里還用回去?」那老夫人眼見文夫人作難,只微微一笑,回了頭,命丫頭,「去請文公子回來歇罷,這些個丫頭也不淨心听!」丫頭領命去了。文子安聞得令回,松得口氣,起身謝了,仍回葉驚鴻與葉輕痕中間坐了。
「子安!」老夫人見他撫得這些時,竟是微有倦意,含笑道,「聞得你娘說,你已十八了?」
「是!」文子安不知其意,只得應了。
「方才與你娘說,與你尋得頭親,是中順大夫何大人家的三小姐,你可樂意?」老夫人竟不繞彎,直問了出來,「便是重九時,在萬安寺,穿黃色衫子的那個!」
「這……!」文子安臉色微變,只向母親望去,眼見母親皺了眉,閉口不語,心中倒是稍安,「老夫人,子安平民小戶,怕當不得大家小姐,莫要委屈了人家!」語氣溫文、謙遜,竟是不雜任何喜怒。
「平民小戶?」老夫人挑眉笑道,「堂堂丞相之後,二品大員,怎麼會是平民小戶?」
「老夫人!」文子安起身,言貌立端,長揖為禮,「老夫人此言,文子安死罪!」一揖到地,竟自不起。
二品要員?葉輕痕微怔,他,還是朝中重臣嗎?
「是老身失言了!」老夫人一語既出,也知造次,只得再請文子安坐了。心知文子安不願,前話也已難續,只轉了話,「你便不愛官府千金,如今不小了,這大都城內,哪家女兒尋不得,也需得成家了,一脈單傳的……。」
絮絮叨叨,仍是繞了文子安婚事念叨。文子安只含笑不語,坐了靜听。「娘!」先前迎葉氏兄妹進門的周夫人忙過來,「娘,這席吃的差不多了,我命人去擺果子吧!」
「好,你去吩咐!」老夫人得兒媳打斷,才知話又說的多了,只擱了前話,吩咐丫頭們將席撤了,另重整了桌椅再坐。
葉驚鴻眼見此時人雜眼亂,無人留意,悄悄湊至葉輕痕身邊。「九兒,走不走?」拉得拉葉輕痕手臂,悄聲低問,
「不能走!」卻听月兌月兌阿布輕笑,「這大半年不見,來了卻又想走,你便玩的熟了,九妹妹可是頭一次來呢!」伸手拉了葉輕痕,「莫理他,姐姐帶你逛逛!」說著,也不理葉驚鴻,徑拉了葉輕痕的手出閣轉去。
月兌月兌阿布牽著葉輕痕綿軟的手掌,側了頭,向她細細打量。一張嬌俏的瓜子臉,黑白分明的大眼楮,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子,一張愛說愛笑的小嘴不住的張啟,露出兩排細碎的貝齒。嚴格說,在這美女雲集的大都城來說,葉輕痕不算很美。卻周身上下,散發著難以掩藏的活力,令人不自覺的注目,樂于接近。「九兒,我也叫你九兒好嗎?」探尋的瞅著葉輕痕輕問。見她點頭,月兌月兌阿布心中頓時大為喜歡,「你哥哥很疼你吧?」
「嗯!」葉輕痕大大點頭,開心的笑,「六哥是哥哥中最寵著我的!」閃閃的雙眸,露出一片坦蕩蕩的幸福。
「那你喜歡的東西,他都會給嗎?」月兌月兌阿布的眼中閃過一絲羨慕,含笑輕問。
「會啊!」葉輕痕再次點頭,「像這次,我想要跟著他來大都,他纏著爹娘好幾日,又說動三哥和五哥,終是帶了我來了!」側了頭,含笑打量月兌月兌阿布,「你是大元的郡主嗎?是不是想做我六嫂?」坦蕩的明眸,不染雜塵的清澈。
「小九!」月兌月兌阿布不防葉輕痕問出此話來,一時俏臉微紅,卻並不閃躲,「你如何得知,是……,是他說與你的?」這蒙古女子雖是性情直爽,但終究是女兒家,說到最後,聲音低了下去,幾不可聞。
「他提到過!」葉輕痕輕輕眨眼,明眸閃過一絲頑皮,「他說,大都有他的紅顏知己,卻不知是不是說姐姐!」
「他,他如何提的?」月兌月兌阿布心中驚疑,想著葉驚鴻對她一向若即若離,不禁惴惴。
「嗯——!」葉輕痕眼珠輕轉,尋思如何說的圓滿,「他說,有一個美貌的女子,他甚是喜歡。」
「美貌女子?」月兌月兌阿布眼眸輕眨,她雖自負美貌,但也知這大都城中,美貌女子卻不止她一個,心中更是沒底。
「嗯!」葉輕痕很鄭重的點頭,「可是六哥說,人家高門大戶,怕不是我等商賈人家高攀的!」
「高門大戶?」月兌月兌阿布輕輕咬唇,若說葉驚鴻相識的大都女子,也便自己是個郡主。雖也有些一品大員家的千金,卻是與自己走的近些。看來,葉驚鴻口中說的,當是自己無疑。「高門大戶人家的女兒,又不襲爵,自是嫁雞隨雞……。」話說的半截,不禁臉紅,卻又怕錯失良機,只輕聲道︰「他又不會做人家上門女婿,有什麼攀不攀的。」
「嗯!」葉輕痕輕輕點頭,「姐姐說的是!」一張小臉,是滿滿的認真,心中卻是暗自好笑。回眸見月兌月兌阿布竟是一臉真誠,心中動念,若是六哥喜歡,有這樣一個嫂嫂,倒也不錯。心中雖思,口中卻仍是戲弄,「後來,大哥聞得,只說,便是六哥成親,也只須娶江南女子,不得在大都迎親!」
「這是為何?」月兌月兌阿布一驚,她素知漢人有長兄為父之說,聞得是大哥反對,不由心驚。
「大哥說,我葉家生意雖遍及天下,但根基卻在江南,自家人需一處住了,方親密些,住的遠了,反而生份。」葉輕痕眼見月兌月兌阿布急了,信口胡說。其實葉家老大葉驚書性子內斂,諸事不爭,凡事不管,哪里會對弟弟的婚事指手劃腳?
「便是要住一處,也未必便得是江南女子啊!」月兌月兌阿布哪曾想竟是葉輕痕存心戲弄,只急得連連頓足。「難不成大都女子無腳,去不得江南?」暗思葉驚鴻若真依了大哥之言,自己一番苦戀,終究成空。
「我爹也如此說!」葉輕痕見月兌月兌阿布急的臉色微變,心底暗笑。怕她心急之下,竟去向六哥詢問,卻將話說了轉來。「六哥也說,不論在哪結親,自是帶了回江南,大哥才不言語。」
月兌月兌阿布聞言,輕輕松得口氣,欲待再問時,卻聞得葉驚鴻揚著聲喚,「郡主,小九!老夫人喚吃果子!」
「噯!」二人應了,自往回走。
「九兒!」月兌月兌阿布眼見說不得幾句話,只道,「回頭,我去尋你玩耍可好?」只這短短一聚,她便心知葉驚鴻極疼這個妹子,而九兒又是天真可愛,雖說此舉為得接近葉驚鴻,卻不全然。
「好啊!」葉輕痕拍手,「九兒大都沒有朋友,姐姐肯帶了九兒玩兒,九兒求之不得呢!」二人一行說笑,一行已到了閣兒之外。
「你們在說什麼,這般開心?」葉驚鴻見兩人走近,笑著迎來,「倒是將我撇下不管,也說與我听听如何?」
「姐姐說帶我到處去玩呢!」葉輕痕輕笑,又伸手推得葉驚鴻一把,「哪里像你,成日忙生意,也不帶人家玩!」唇含淺笑,微帶嗔意。
「有人陪就行了!」葉驚鴻輕笑,伸了臂,攬她入懷,「如今開心了不是?」柔聲輕問,寵愛之情,溢于言表。
閣上梯邊,文子安垂首注目,眼前畫面,令他心動。「葉六爺?」輕聲自語。「又一個如此疼愛她的男子,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有兩個如此疼她的男子?」皺了眉,百思不得其解,轉眸見月兌月兌阿布一臉笑意,心中更是迷惑。母親曾一力想要自己討好月兌月兌阿布,那月兌月兌阿布卻對自己不理不睬,反是對商賈出身的葉驚鴻青眼有加。如今,葉驚鴻懷里摟著的,竟是另一個小姑娘,那月兌月兌阿布卻能坦然受之。那小姑娘,究竟是誰?與先前街上相遇的男子,又是有何干系?
「子安,看什麼?」正冥思間,文夫人不見了文子安,出閣來尋。轉眸間,見月兌月兌阿布三人行來,自以文子安是在看月兌月兌阿布,不由臉色一沉,「早不想法子,如今看著又有何用?」口中怨責,滿臉不悅,「進來吧,老夫人喚你撫琴呢!」
「是,母親!」文子安輕應,唇角卻是泛起一絲苦澀,隨著母親轉身回了閣兒里。
「子安!」老夫人見他進來,忙招手喚了去,「此時無事,便再撫上一曲,平日,也難听得你撫琴。」
「子安從命!」文子安躬身行得一禮,自去琴邊坐了。單手按琴,略略沉思。抬眸處,見葉輕痕三人進來,心中微動,手指輕撫,一曲《卜算子》傾泄而出。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葉輕痕小窗斜倚,遙遙注目專心撫琴的文子安,滿腔的渴慕隨著輕快的樂符流淌而出。「他,在渴慕什麼人呢?」葉輕痕雙眸自席間暗掃,難道,這閣兒中,有他心儀的女子?
猜測間,耳畔傳來文夫人的聲音,「真是可惜呢!」輕聲的低語,帶著一絲抱怨,「肅王爺家的門檻都快被媒人踢斷了,這阿布郡主偏偏中意一個商賈出生的葉六,這可不是……。」語氣忿忿,似有不甘,卻聲音低垂,似是怕人听到。
「便是中意,又能怎樣?」老夫人輕飄飄的聲音淡語,「阿布總是個郡主,莫說葉六商賈人家配不上,便是尋常京官大員,也未必討得她去。」
「文子安是喜歡阿布姐姐?」葉輕痕稍稍側目,月兌月兌阿布正拉了葉驚鴻手臂輕言笑語,絲毫不以旁人目光為意。「我和阿布姐姐的說話,想是被他听去了!」目光再次掃向文子安,「要不然,他怎會撫這個曲子?」
果听文夫人的聲音又自輕嘆,「也是我們子安無福,在那節骨眼兒上,偏偏冒出個葉六來!」
「兒女事,原也由不得人!」老夫人的聲音似有不悅,「那何家三小姐,也不知要多傷心呢!」
「老夫人說的是!」文夫人的聲音虛應,似是怕再談及文子安與何小姐婚事,便不再語。
「文子安喜歡阿布姐姐,阿布姐姐卻對六哥情有獨鐘?」一時間,葉輕痕心緒煩亂,聞那老夫人之言,月兌月兌阿布是大元郡主,卻不是尋常人家娶得的。「小九!」葉驚鴻口中與月兌月兌阿布說笑,抬眸卻見葉輕痕皺了眉,立身走了過來,「是不是厭了?厭了回罷!」柔聲輕問,手指輕撫她額前短發。方才還開開心心的,只這一頃功夫,怎麼便心事重重的了?
葉輕痕自昏迷中醒來,環室而望,三個哥哥和楊氏兄妹均是在側,單單不見了丈夫文子安。「子安呢?」猶自暗啞的聲音輕問,心底卻是掠過一層不安。他,竟會在自己昏倒後離開?這是從不曾有的事。
……
擺月兌楊路的扶持,葉輕痕快步奔入大門,飛奔的腳步,驀然頓住。前廳門口,文子安依舊一襲素衣,帶著滿臉的寧靜,專心的撫著面前的……,落雁琴。
「子安!」葉輕痕輕喚,心,沒來由的慌亂。多久了,不曾見過他這般神情?溫和,淡漠,也……疏遠。
文子安一旁侍立的丫頭捧著一封書信迎了上來,「少夫人!」恭謹的聲音里,有著一絲生澀,「少爺……,命奴婢交于你……。」似是怕她拒卻,一把塞入她手里,轉身退了回去。
「書信?」葉輕痕疑惑的垂眸,下意識的將信拆開,躍入眼簾的,竟是錐心刺目的兩個大字——「休書」。「為什麼?」剛剛清醒的意識,再次陷入迷亂,「子安……。」跨前兩步,張了唇,想要問出。方才,在葉宅,不是一切如常嗎?為何隔得一個時辰,他,竟會給自己一紙休書。
「葉小姐!」文子安溫文的聲音里,帶上一絲清冷,「從此後,你我便為路人,葉小姐,請回罷!」
「為何?」葉輕痕難以置信的搖頭,這,不是她的子安。
「我文子安終究不能與一個商賈之女同度一生,我……,亦非你的良人!」疏冷的語氣,令她再也無法辯出一絲他真正的情緒,連那琴聲,亦是不起一絲波瀾。這,竟是他真正的心聲?葉輕痕呆呆怔立,淚眼模糊中,看到前廳中,慢慢步出的文夫人,和……。
「好吧!」葉輕痕輕輕咬唇,「終究是我看錯了你!」手指不自覺的握緊,這休書,是他肯給她的唯一的東西了罷?轉過身,強忍著輔天蓋地而來的黑暗,向大門外行去,「我自做我的商賈之女,你去攀龍附鳳,你我,從此便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