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走後,我隨手翻動書架中的書籍,絕大部分是些藝術、歷史方面的外文專著。看來他對陸地人類的歷史並不比我掌握得少,甚至遠遠超過我。正如他為人處事的低調,為了在異類環境中生存,他已習慣隱藏他的才華、他的超人能力,這對于一個原本極其優秀的人來說,是怎樣的痛苦和無奈,他必須忘掉他的以往、忘掉他曾經引以為豪的一切。也許正如他所說,只有夜深人靜時坐在琴邊的那一刻,他才能找回部分他已經迷失了的自我。
我把書架上的書放回原處,拿起了他擱在茶幾上看了一半的書,原來竟是一本澳洲傳媒大亨赫利的傳記,書內附有不少赫利夫婦大秀恩愛的彩頁。這赫利真是老帥哥一個,倒是他的妻子艾麗娜與年輕時的玉照相比殘了很多。
想來我真是俗人一個,翻書多頁,就看了赫利夫婦相識相愛的這一章。傳記作者用重彩濃墨書寫了一段泰坦尼克號式的愛情故事。在三十年前太平洋上的一次沉船事件中,年輕的丹尼爾赫利和艾麗娜格林是僅有的兩個生存者,兩人在海難中相愛,經歷了種種磨難,最後被過路船只搭救。兩人在澳洲結婚後,赫利白手起家,從一家報社的普通工作人員做起,經過三十年的努力造就了他巨大的傳媒王國。對于他的奮斗史,我看了幾行便已興趣索然,想來羅生這個深海異種看這類傳記是不是要學學超級大富豪們的發家經驗?
把書放回原處,走到隔壁廚房去翻冰箱。從上到下,細細地搜查了一遍。食物倒是塞得滿滿的,只是種類簡單,多是些海藻類食品。其實我早該想到,在一個吃素的異類家里,能找到什麼美食,沒有古怪的、讓人大跌眼鏡的食物,已算得上很對得起我。
烤了幾片面包,倒了杯果汁,我隨便對付了這一餐。
回到客廳,看電視、听音樂,在書房里折騰那架名貴的鋼琴。好在老黃耳聾,我就是把鋼琴彈得再難听,他也不會來罵我。
久久不見羅生回來,閑得無聊的我開始在宅子里亂逛,毫不客氣地闖進前院那幾間陰森森的大屋。一進門,撲面就是一股陳年霉味,但見屋里亂七八糟地堆著一些前任屋主遺留下來的破家具、缺了角的瓶瓶罐罐。這個羅生,對于自己沒有使用的屋子,一切破爛都未加以清理,任蛛網、灰塵遍布。
在一堆破家什中,我找出了一只很有點古色古香的花瓶,除了瓶口有一道裂縫,倒也完好。為了避免滿頭蛛網的可怕結局,我拎著花瓶,匆匆逃出大屋。
在花園水池里,我洗干淨了花瓶。以我很業余的眼光鑒賞,這只花瓶頗有幾分古董賣相。
剪了幾朵含苞欲放的黃玫瑰插上,我捧著花瓶走進客廳,將其擺在茶幾上。青花瓷的花瓶映襯著清馨誘人的黃色玫瑰,原本裝飾得冷冰冰的客廳頓時有了幾分嫵媚。
做完這些,我自音響邊的雜志架上尋出一本時尚雜志,躺在沙發上翻看,直到累了趴在沙發上進入了夢鄉。
當我醒來時,四周已一片黑暗。有一陣,我幾乎弄不清身在何處,窗外傳來陣陣浪濤擊打岩石的轟鳴聲,才使我猛然記起自己原是在羅生家中。
他還沒有回來嗎?我揉了揉眼楮,坐了起來。
窗外稀疏有著幾點星光,海風很猛,拍打著木窗,發出咯吱咯吱的怪叫。遠處山間飄來野貓如嬰兒啼哭般的陣陣叫聲,淒厲得人。想起前面那幾間陰森森、極易鬧鬼的大屋,此時我真得有點後悔跟著羅生來到這座古舊的宅子。
雖說害怕,但總不能老是枯坐在黑暗里,打開燈或許還能夠壯壯膽。
白天也沒怎樣注意各種燈的位置,不過頂燈的開關一般人家在門口處都有安裝。我憑著記憶,模索著向門邊走去。沒出幾步,腿重重地撞在沙發邊的一把椅子上,疼得我低罵羅生這條該死的魚亂擺家具,後來想起這把柳條椅原是我自己從書房搬來的,只好自認倒霉。
走出十幾步,沒模到牆壁,身子倒又撞上了一物。未等我明白過來,那物體伸出一只手來,牢牢地抓住了我。
我發出「啊」的一聲尖叫,頂燈卻在這時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