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向我走近。
他的聲音不像羅生那麼沉,有一種不可捉模的飄忽。
為什麼你的背影像羅生,但你卻不是羅生!不要,我不要看到你!
我轉過身,顧不得失禮,狂奔而去。
跑得我筋疲力盡。
當我靠在路邊的一扇玻璃門前,喘著氣,真想痛哭一場時,一群年輕男女喧鬧著涌來,我昏頭昏腦地隨波走進了玻璃門內。
是間酒吧。坐在桌邊,有侍者問我要什麼。我茫茫然地望著他,好久才想到他問我的意思。
「喝點酒會讓你放松一些。」羅生的聲音似乎在我耳邊響起。
酒,會讓我放松嗎?我心中的悲傷是一點點酒精便能夠釋放得了的嗎?
「我要能醉的酒。越烈越好。」我面無表情地說。
侍者離開了,很快拿來一瓶酒。
對于酒,我一向沒有多少概念。我要的是能醉,而不是品牌,如果此時手中拿的是西北酒精度極高的土制刀子燒,我也會大口地灌下去,哪怕是灼痛了咽喉。
酒入口並不覺得很烈,帶著清香,帶著一點甜。這是所謂的烈酒嗎?我賭氣地舉起酒杯,把剩下的酒液一口氣倒入了咽喉。酒入月復中,暖暖的,似有一股熱氣在升騰,很舒服。但記憶仍舊,悲傷仍舊,它並沒有化解在酒精中。喝,繼續喝下去,我要喝到我的記憶、我的悲傷全都溶解在酒精中,隨著酒精的蒸騰而散發出去。
一杯又一杯,我沒想倒我真的很有點酒量。但當瓶中的酒剩下一半時,我的頭開始發暈,思想開始模糊,眼前晃動的人影讓我眼花。好悶!我喘了口氣,用手托住頭,額頭濕濕的都是汗。
我站了起來,拎起酒瓶,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酒吧。
天已全黑,我站在蒼白的路燈下,隱隱記得在傍晚我有一件事要做。什麼事?想得頭疼欲裂也沒想出點頭緒,只得作罷。喝了一口瓶中的酒,迎著冷嗖嗖的風,向海邊走去。
半途中,一輛摩托車從我身邊飛過,一只手也從我身邊飛過,于是我的手袋也在這剎那間飛走。
我站在路中間呆如木雞,好半天也沒回過神來。
我遇到了搶劫了嗎?當我肯定這個事實時,我的心中並沒有太多的感觸。我繼續走著我的路,步履踉蹌地走向沙灘。
抱著酒瓶坐在松軟而有點潮濕的沙灘上,我的目光久久地盯著那深黑的海面。
你在哪里?為什麼我看不到你?你躲藏在哪個角落?
「羅生,你出來!我要你出來!」我沖著海面大聲地叫道,「我不要你躲在海里?你出來呀!你出來見我呀!」
我的手胡亂地在沙中抓著,把模到的石塊、貝殼狠狠地扔向海面。
海面沉沉地,像一張大嘴,吞噬了我扔出的東西,吞噬了我的聲音,卻未曾吐出點什麼來回報我。
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滑落。不,我不要流淚,我不想再為他流淚,我不想為一個不肯見我的人流淚。
我擦拭著眼淚,舉起酒瓶,就像在喝一瓶水,往口中倒著酒。
酒瓶空了,我也倒在了沙灘上。
以後怎樣,我只有一點點模糊的記憶。在那些不完整的片斷中,有幾個男人向我走,嘻嘻哈哈地對我動手動腳,我掙扎著,卻又無力抗拒……我听到拳頭砸在身上的聲音,我听到慘叫聲……眼前晃亂的人影……人影散開……我被一個男人擁在懷里,在他的懷里,我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就像是躺在一個很熟識的人、一個愛人、一個長輩的懷里……男人抱著我不停地走著……我的胃好難受,我忍著不吐,但當眼前亮起一道微光時,我還是忍不住吐了起來……涼涼的冰水倒入我的口中,很舒服,真的很舒服……在微弱的燈光下,映現在我眼中的是一張熟悉得讓我心痛的臉。「羅生,是你嗎?」我輕輕地叫著,伸出手去撫模他的臉。他的手蓋住了我的,把我的手放到唇邊溫柔地吻著。「是你,真的是你。」我嘆息著,「抱緊我,羅生,抱緊我,讓我感受你的真實,我不要這是幻覺,清醒後什麼都沒有了。」他把我緊緊地貼在胸前,仿佛要把我擠進他的身體,擠進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