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發絲在林雲手中翻動,從他的眼中,我可以看出他的不信。有時,我真覺得我很不理解,他可以接受我和羅生的那個很奇特的故事,為什麼不肯接受羅生沒有死的可能?或許,正如他听我的故事時說,他僅僅把它當作一個傳說?如果傳說在人們眼前展開它真實的一面,很多人也許都會拼命地拒絕相信它。
「真難以相信。不論這頭發是真是假,你在寓所的床上發現它,真讓人覺得有點頭皮發寒,不知道是什麼人出自什麼目的,在向你拼命地證實羅生的存在。可是他如果仍然活著,為什麼他自己不出來見你?」林雲甩了下手中的頭發,「要不要我拿去請人化驗一下,看看是否有染色的跡象?」
我搖了搖頭。
「如果證實是天生的藍色頭發,讓其他人知道,會多生事端。」我取出了游季交給我的信以及玫瑰花中夾著的紙張,「這是羅生以前寫給阿季的信,阿季找來給我的。你請人幫我鑒定一下這張紙中的字。」
林雲接過,鄭重地放入他不離身的背包內。
「既然有人趁你離開寓所時把頭發放置在床上,那屋子總讓人感到很不踏實。心舫,我不知道你是怎樣考慮的,但目的不明呀,在沒有證實羅生還活著之前,善意還是惡意,誰能肯定呢?」
「其實我已準備傍晚乘五點半的車回家,我和阿季的事既然起了變化,總得讓家人知曉。阿雲,如果你有了鑒定的結果,請打我手機,我會立刻趕來。」
他點了點頭,喝了口女乃茶,目光掃了眼茶館外零星停著的幾輛車,其中特別醒目的是他的那輛我總覺得快要散架的摩托車。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垂下眼瞼,托著下巴,怔怔地盯著手中的茶杯,不時地皺皺眉,神情迷惘地低嘆一聲。
「阿雲——」
「什麼?」他恍然回神,注意到我那探究的目光,他的神態有了幾分忸怩。「我……想到了一個人。」
「女人?」我微微笑道,「嗨,阿雲,你是不是在戀愛了?」
「我喜歡的是你啊,你又不給我機會。」他壞壞地說。
「你追過我嗎?」
「我曾經想過追你,但考慮到成功的希望不大,所以沒有付諸行動。恕我直言,心舫,我真的很敬佩季哥的勇氣、他的執著。」他望著我,「愛情真是個不可捉模的東西,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錯與不錯,但那個不被愛的人,注定要忍受情感的煎熬。但季哥畢竟還可以不時地和你面對,和你說話,用他自己的方式愛你,這未嘗不是一種幸福,不像有的人,」他輕輕地哼唱了句歌詞,「愛人不見了,向誰去喊冤。」
他站了起來,向我道別後,騎著他的摩托車走了。
我喝完手中的飲料,走出茶館,打的去了海邊——
秋日午後的大海寧靜而安詳,不過由于早上冷空氣南襲,風吹在身上很有幾分寒意。我拉緊阿季給我帶來的毛衣,將自他家取來的手袋抱在胸前,迎著風走在沙灘上。
我不停地走著,就像要走盡這一段海岸線,這也是我三年多來用以化解心中傷痛的一個辦法。我無法凝神去注視海面,這會使我掉淚——我已經掉了太多的淚。
風送來濃濃的海的氣息,也送來悠揚的笛聲。
很美的樂曲,好像……好像是《卡薩布蘭卡》,用西洋長笛吹奏起來,別有一番淒傷的韻味。
吹笛人是一個身著黑色皮裝的男子,站在不遠處伸向海面的岩石上,他的一頭褐色的長發隨風飛舞,就像……我的眼淚忍不住涌了出來,是你嗎?是羅生你嗎?你仍活著,我知道你仍活著!
我張開了唇,但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的聲音哽住了,混合著我的淚流入我的心口。
不知什麼時候,笛聲停止了。
我的眼角掛著淚,靜靜地注視著那個高大的、飄飛著一頭褐發的背影。期待和害怕希望破滅的恐懼交織在心頭,剎那間,我甚至幻想著時間就此停止,我寧願望著那個背影直到永遠。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或者只是眨了眨眼的瞬間,男人拿著他的長笛轉過身來。他的鼻梁上也像以前的羅生,架著一副太陽鏡,但他不是羅生,他只是一個與羅生差不多體形的陌生男子!
他望著我,久久地,也許是因為我滿臉的淚痕,也許是我那悲傷無助的目光。
為什麼要轉身,為什麼你要轉身?上帝為什麼殘忍地讓你轉身?我在心中默默地一遍遍地重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