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林的家知識分子的理想︰二百平米,五室三廳;紅木家具,波斯掛毯,德國廚房,書房,台球室,陽面一間畫室,是夏青林的。
一架黑色三腳大鋼琴坐鎮客廳一隅,彰顯著主人昂貴的修養。
夏青林褪去鞋襪,蜷坐在沙發里。仿佛家太小,須蜷縮才容得下。
夏淵問她「吃點什麼」,她說「不餓」。
「不成,你媽回來要看見女兒小臉黃了,可要拿我問罪的。」
「哼,你媽~你媽~」顯然他是在提醒她。夏青林啞然失笑,不知是嘲笑他,還是她自己。總之兩個人呆在一間屋子里,連這屋子也顯得有些滑稽。是啊,到處擺著石頭︰窗台,牆角,桌面,甚至鋼琴上。搞地質的女人,有嚴重的石頭情結。每一塊刻著一個故事——關于他們夫妻的。如今,故事大概都忘了,只剩下石頭了。
廚房響起切菜的聲音。刀板間熟悉的節律,在她是一種特殊的溫柔。糾結激烈的情緒,頓如海浪撲在沙灘上,旋轉成櫻花痴纏的墜落。
她原本沒有這麼多糾纏的情緒。七歲之前不知憂慮為何物,那是她人生最好的時光,在蒙古大草原上風生土長,鼻子下總帶著兩撇胡——左右開弓抹鼻涕所致,跟著爺爺女乃女乃放羊牧牛,套過野馬捕過蛇,無所不至。餓了喝牛女乃,困了就在草地上睡。
她印象中,好像七歲那年第一次看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