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身毒人紛紛倒下,白苓此時殺紅了眼,最末一個身毒人被逼到牆角,已哆哆嗦嗦不能動彈,只得直直的望著她。
「帶我去找那些賽里斯人ヾ。」白苓的劍尖抵住他,用生澀的大秦話說到。
她並不會身毒話,但知道當地的身毒人與大秦人來往頻繁,大半都是會說些的。
「沒……沒有了。」那個人自喉間擠出幾個字,令她頓覺五雷轟頂。
「什麼是沒有了,你給我帶路!」白苓心血翻涌,銀牙緊咬。
那個身毒人只得爬起來,向外走去。
外面已經是破曉時分,天空還有未散去的的雲層,堆積在海天之間。
遠處的海面有沉悶的潮聲,像是即將燒開的一鍋水。舉目望去,他們的船還擱淺在灘上。
她大聲叫起來︰「弗哥哥,趙慶,老維!」
沒有人回應,她沉下心來吸了一口氣,海風吹在臉上,清醒了不少。她的屋子是單獨的一間。而趙弗並沒有單住,就和下屬擠在另一間棚子。
白苓一眼望去,只見一個深藍色衣服的人趴在木欄上,手臂垂下,顯然已經死去。
沙子踩在腳底,只覺得無比細軟,像是要陷入地里去,怎樣也走不動。
相距不過十余丈,她卻覺得走了幾年那麼久。
白苓走得近了,看那人穿的是藍色絲袍,這是副將趙慶最喜歡的一件袍子,他曾嬉皮笑臉的說,這樣貴氣的顏色,才能襯出他的豐神俊朗,所以昨晚特意穿了,為好友老維送別……
白苓出手將他翻了過來,趙慶身體冷硬,雙目緊閉,鼻息全無,已死去多時。
「弗哥哥!」白苓沖進屋子,已接近踉蹌,冷不防被門口的尸體絆了一跤,卻是連胡須都染紅了的的老維。
屋內的一幕幾乎讓她不能動彈,只見屋內橫七豎八的倒著四五十人,木板鋪就的地上,血跡已經滲入進去,染就出一種暗紅的顏色,流淌出各種奇怪的形狀,像南越深谷中生長著的,隨時可置人于死地的毒花,詭秘又淒厲。
她顫抖著走過一具一具的尸體,這里面有舵手,有縴夫,有廚子,有侍衛,都是她一年多來,相處的兄弟,而今變成一堆一堆,毫無生氣的肉塊。
「那個領頭的呢?」在找完余下兩間屋子後,確定沒有活口,白苓已接近絕望,反而呈現出一種平靜。
那個身毒人抬手指了指外面,白苓奔出屋子,遍尋不獲,厲聲道︰「在哪里?!」
她發絲散亂,形如鬼魅般的樣子幾乎讓那個身毒人魂飛魄散,忙不迭的往外跑去,直奔海灘。
白苓緊隨其後,只見身毒人徑直跑到淺水處,雙手在淺灘里模索,不多時便扯出一個人來。
準確的說,那不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了——因為自肩膀以上的部分,都沒有了,脖子根部是一個巨大的黑洞。
血已流干,呈現出一種頹敗又滑膩的灰白色。
她竟然想要作嘔,她竟然想要作嘔!那是她的弗哥哥,無論何時都溫雅和煦,愛潔如命的謙謙君子……如今就成了這樣令人作嘔的尸體?
那樣的反差,忽然令她想笑,拿個這樣的東西來糊弄她?竟然拿這樣的東西來污蔑她的趙弗!
白苓看著那具尸體,雙目赤紅,咧開嘴巴,做出一個嘲笑似的表情,卻一眼瞥見那尸體腰間掛著的一個物件——一只長約十寸的白玉小笛。
那支笛子,在船只航行在無邊海面上的無數個夜晚,都曾經奏出令她愉悅的小曲兒。
身毒人看她不怒反笑,雙手一松,任由尸體跌在水里,便一步步往後退去。
白苓此刻已是心神俱裂,顧不上理他,只是走上前,伸手一扯,那支笛子便到了手中。竟是這麼的涼啊。這種白玉,沾染了人的體溫,是可以觸手生溫的……可是如今卻這麼涼。
剛才強行運氣的,傷了心脈,此刻終于撐不住,她緊緊握著那只笛子,俯,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濺到水面,開成一朵淒艷的花。
她怔怔的,好似一個尚在夢中的孩兒,有些茫然的抬頭。
海面一直延伸到窮盡她的視線都看不到廣袤天地中去,她不知道海盡頭到底是什麼,可是她知道,這個天地間,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趙弗——這樣一個溫良如玉又心懷天下的趙弗,一個除了母親之外,對她最好的趙弗。
綿延又陰沉的天地間,仿佛就只剩她一個人,如同母親橫死那一個雨夜。
「弗哥哥。」她坐在寒徹入骨的海水里,抱著無頭的尸身,嚎啕大哭。
作者題外話︰ヾ賽里斯︰Seres,意為「中國人」,這種名稱就是起于「絲(Ser)」。
我英明神武的男豬啊~~你終于要騎著白馬出來拯救我苦逼的女豬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