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越來越痛,痛得無可言狀,獨孤一夜右手不自覺的用力抵著心口,整個人如被驟然抽去了所有的力氣般,‘砰’的一聲,單膝跪在地上。
往事,一幕幕浮現腦海——
是誰,在四面通風、漏雨的陋屋內,徹夜為他撐起一把傘?
是誰,在他最落魄的時候,笑著拉著他的手,告訴他,不能自暴自棄?
是誰,在四面楚歌時,淺笑回頭,道一句︰生不離、死不棄,你我生死同命?
是誰,在烽火硝煙中,永遠站在他的身側,始終如一的陪伴他、支持他、相信他?
是誰,……
……
痛,深入骨髓!才知,愛,亦深入骨髓!
閃電、雷鳴、狂風、暴雨。
獨孤一夜怔怔的望著懸崖深處,「輕兒,你說我們生死同命,那你現在怎麼可以棄我而去?就算你再生氣,怎麼能對我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輕兒,我知道錯了,莫要用這種方法懲罰我,好麼?
——輕兒,城兒是我年少時的一個夢,一個渴望實現、卻沒有實現的夢,所以我一生都在為這個夢而追逐,可是……可是……你知道麼,就在剛才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心中真正愛著的人,是你,對城兒,不過只是一直以來的執念罷了。
因為得不到而想要得到的執念。
那只是執念啊……
……
風傾城從來沒有見過現在這個樣子的獨孤一夜,通紅的眼眸溢上了一絲慌亂,步履蹣跚地繞到獨孤一夜身前,蹲,雙手撫上獨孤一夜的肩膀,「一夜,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獨孤一夜木然的跪在地上,雙眸已漸失了焦距,似乎根本沒有听到風傾城的聲音……
……
退守在山道上的侍衛,在听到那一聲淒厲的呼喊後,相視一眼,不由自主的紛紛涌上崖來。
「皇上,夫人呢?」
「皇上……」
……
一聲聲步步緊逼的質問,面前的這些侍衛,很多都是跟隨師雲輕出生入死多年的親隨,他們並不是不將帝王看在眼里,以下犯上,而是相對而言,他們更效忠于師雲輕。
……
萬丈懸崖,夾雜著雨水的風,肆意的在耳畔呼嘯而過,揚起帶血的白紗,翻涌翩飛。
師雲輕苦澀的听著崖上傳來的那一聲宛若撕心裂肺般的呼喊,緩緩的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悄無聲息的隱入發髻,片刻,再睜開眼時,如水的明眸已如千年古潭般平靜一片,不帶半分漪瀾。
這段情,是該斷了。
該斷了……
……
細細的巡視著崖壁上的凸石,師雲輕腳尖輕點,幾個空翻身,一點點卸去下墜的力道,最後,一襲白衣在身後落下一道有型的弧度,翩然立在了泉泉流水、花香撲鼻的崖底。
淺笑著環視一周,可正待邁開腳步,卻徒然想起,若是自己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必然會引起朝中動蕩,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結果。
低低的嘆息一聲……
師雲輕抬頭,迎著垂直落下的暴雨望了望一眼望不到頂的懸崖,最後,幾個躍起,身影化成一道急速的流光,上崖而去。
她是要離去,但離去之前,她需要將一切交代好。
……
崖上,單膝而跪的獨孤一夜、縴細的身形在風雨中帶著絲顫抖的風傾城、四周神情嚴肅、緊握兵器的侍衛,氣氛,說不出的詭異異常。
師雲輕躍上崖來,堪堪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不覺得微微皺了皺眉,慶幸自己剛才在崖底時,沒有轉身離去,否則,今日的事若傳出去,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夫人……」
面對著崖的侍衛,最先看到師雲輕,不由自主的月兌口喚道。
這一喚,剛才的詭異氣氛,煙消雲散。
獨孤一夜听到那一聲‘夫人’,不可置信的一點點抬起頭來,最後,漆黑的眸孔收攏焦距,想也不想的猛然站起身,上前兩步,用力的將師雲輕擁入懷中。
那力道,緊的幾乎弄疼了師雲輕,而獨孤一夜自己,卻還嫌那力道不夠,只想將懷中失而復得的人深深地揉入骨髓。
「輕兒……輕兒……輕兒……」
一遍又一遍止不住的低喚,這一刻,獨孤一夜不想去追究懷中之人剛才故意‘嚇’他之事,他只覺得,擁著她,就等于擁有了全世界。
風傾城不料獨孤一夜會突然站起身,撫在獨孤一夜肩膀上的手,因為他起身的動作而拂落在地,整個人更是猝不及防的跌倒在了泥濘的地上。最後,機械般的回頭望去,只見獨孤一夜緊緊地、緊緊地擁著師雲輕,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剎那間,她仿佛感覺到有一把刀插在了她的心口,疼痛難忍。
師雲輕微微一笑,淺淡得宜的笑容,與往常無二,但仔細看,卻又少了些什麼。只見她不緊不慢的退出獨孤一夜的懷抱,轉而望向四周的侍衛。
「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清冽的聲調,音若天籟,仿佛珠玉落地,卻不帶任何語氣。無形中的那股壓迫力,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侍衛們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的單膝跪去。
「全部下去領罰。」
「是。」
獨孤一夜怔怔的望著空蕩蕩的雙手,風過處,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絲說不出的寒冷。伸手,想要再將那個人擁進懷時,卻觸到她回眸的淺淺笑容,手,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中。她明明這般真實的站在面前,但他卻突然覺得她空靈而飄渺,再難擁住……
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慌亂。
「輕兒……」
「回去吧。」
師雲輕笑著打斷獨孤一夜的話,話落,一襲白衣,率先向著下山的山道走去。有什麼,早在當日他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向著風傾城走去的時候,便已經不一樣了,而剛才的一切,更是讓她連自欺欺人也不能。
獨孤一夜張了張嘴,迫切的想要說什麼,但在不經意間瞥見地上風傾城悲痛的眼神時,咽了回去,彎腰,輕輕地扶起地上的風傾城……
……
鳳棲宮。
換了身干淨衣服的師雲輕,與獨孤一夜面對面而坐,平靜的神色,仿佛之前並沒有發生任何事。許久,輕輕地問道,「一夜,當年你來西京,是為了風傾城麼?」
其實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但這份感情有多深,她便多沒有勇氣開口問,只是現在若不問,恐怕以後便再沒有機會問了……
獨孤一夜微微一怔,這個問題,他以為師雲輕第一天便會問他,若是那個時候她問,他一定會回答她,但現在,他卻徒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當年,他去西京,確實是為了風傾城,他告訴自己,此生,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都要奪回屬于他的一切。
師雲輕看著獨孤一夜的神色,懂了,也許是已經痛到麻木,所以,這一刻,她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疼痛,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茶盞,道,「一夜,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輕兒……」
獨孤一夜開口,想要解釋,但師雲輕從未有過的淡然神色,卻讓他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道一句‘好好休息’,輕輕地起身離去。
……
殿門口。
獨孤一夜剛一踏出殿門,便見雅如雙眼通紅的站在門口,微微一怔,剛才,他和師雲輕竟都沒有留意到門口站了人。
雅如听著獨孤一夜出來的腳步聲,緩緩地抬起頭,她從來沒有見到過師雲輕那般狼狽不堪的樣子,渾身濕透、白衣染滿鮮血,現在想想還覺得後怕,而能令師雲輕如此的人,非面前之人莫屬,「皇上,雅如不想對你與風貴妃的愛情說什麼,只是,皇上,你有沒有想過,夫人和風貴妃同是諸侯之女,為什麼夫人能嫁給你,風貴妃卻無法嫁給你?」
獨孤一夜一咽,沒有說話。
「皇上,夫人會被你欺騙,並不是她傻,而是她太愛你,太相信你了。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夫人為你做了很多很多,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夫人還為你做了一切她力所能及的事,甚至是力所不能及的,她也不遺余力的在為你做。夫人她為你付出的,是她的全部。」
所以,皇上,請你以後不要再傷害夫人了……
獨孤一夜深深地閉了閉眼,他知道,他都知道,只是他一直都在追逐著那一個夢,將這一切都忽視了而已,但以後不會了,再不會了,「好好照顧夫人。」
有些事,稍後他會與她說,他會親口告訴她,他其實真正愛著的人,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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