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跟他說過,握不住的沙,干脆揚了它。
他做了,而且,做的果決。
卻是搭上了擱在他心尖上的兒子。
為了那個女人,他的決心,他的義無反顧,他早該看清了才是,如果當初不逼他,那麼,今天坐在這位子上的人應該就會是他。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他,終是輸了,輸得徹底。
那個丫頭,又被她說中了。
沙揚了,也毀了,接下來,迎來的將是一輪遮天沙塵,是嗎?消失了兩年,你也該出現了吧,即使是休養生息,也該夠了吧,還是,老四的那一劍真要了你的命不成?
若真是如此,老四也不會千里迢迢地趕去江南找你。
好一招瞞天過海!
不過,看在你救下語兒的份上,朕也該與你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談談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談談到底還有誰盛水模魚,借此清了自己的道,滅了他人的橋!
這兩年,你也動手去查了吧。
金鑾龍塌上,紫宸萬萬人之上的皇者著一身五爪金龍明黃背靠著龍塌,右手微曲,虛頂著自己的太陽穴,眼簾厚實,將那一雙龍目重重地掩了上,濃眉橫向,微見皺色,一番休憩神情卻是難掩九五至尊的外露霸氣。
整座空曠的金鑾殿完全控于他的氣息之下,直叫他人連呼吸都難以自已。
忽而,皇者抬起自己的左手朝著底下的奴才們擺了擺手,奴才們會意,低著頭,連退三步,不敢發出一絲響動,悄然地退出了這座帝王權象的金宮。
自始自終,無聲無息,仿佛他們這些人已經演示過了無數遍。
很快,這座金殿只剩下了皇者一人,他,緩緩地睜開了龍目。
龍目若神,深邃集大智慧,犀利地仿若能一眼望穿人心,在他的面前,他人便是與透明無異。一剎那,猶如一條巨龍蘇醒,都說點楮之筆,那麼,這一雙龍目堪當真無愧。
黝黑的眸珠瞥向了左首的側殿,下時,一抹嫣紅身影窈窕而現,一步,一妖嬈;一笑,若婉素。
女子,或該說女人。
女人約莫四十,只是,那保養甚好的容顏讓她看起來不過三十上下,玲瓏身形,該凸則凸,該翹則翹,絲毫不輸于那些風華正茂的少女,一身紅薔薇色的軟裙衫,搖曳生姿,輕紗薄霧,襯的她的肌膚更是皙白柔女敕。
嬌媚軟骨,或許,說的就是她這種女人。
走到金殿之下,女人盈盈一拜,頓時,少了一分嬌媚,多了一分肅色,「紅薇參見主子。」女人的聲音透著成熟果實方有的香甜與韻味,而這一聲主子便是道盡了這兩人的關系。
非女人與男人的關系。
皇者懶眸未抬,「起吧。」
「謝主子。」
「三個月的時間已到,紅薇,莫叫朕再失望了。」
沉穩的威壓難掩暗中的狠絕,紅薇美目一震,笑意頃刻一凝,卻是轉眼,一笑媚成,輕啟紅唇說道︰「紅薇不敢辜負主子的期望。」
「如此最好,現在就說說這三個月以來,你的結果。」他,俾眸天下。
紅薇抬眸,將這三個月以來得來的消息盡數而出,但是,這些消息也不過是坐實高高在上的那個人之前的想法而已。
「語殿下的身邊除了主子派去的龍衛,確實還藏有另一股勢力,只是,任紅薇用盡了各種辦法也無法得知他們到底屬于哪一方,不過,紅薇能肯定的是,他們也是在保護語殿下。」
「起初紅薇也不是很肯定,所以,為了探知他們的用意,紅薇曾擅自做主,派人假裝刺客去行刺語殿下,不想湊巧被真的刺客趕上,當時,場面一團糟亂,語殿下危機之時,還是他們及時出手救下了語殿下。論當今,還有誰會這般在意語殿下,紅薇斗膽猜測,這些人或許就是那個人派來保護語殿下的。」
「那個人……」皇者輕聲呢喃,龍目一瞬微光。「接著說。」
「主子一直在找尋那個人的下落,這些人既然是她派來的,那麼,總會有關于她的一些蛛絲馬跡,所以,紅薇用計活捉了那些人,可是,令紅薇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都是死士,一旦被活捉,立即服毒自盡。紅薇始料未及,根本攔截不成。而從尸體上,紅薇也並無任何發現。可是,自從這一件事後,紅薇倒是見識了那人的手段。」
紅薇依然在笑,可心里,一想起那時,還是不由得心生犯怵。是怯,是寒,還是不屈,或許皆有。
「噢——」
「事發第二日,語殿邊的龍衛都被挑斷了手腳筋,無一幸免。」紅薇用最輕柔的聲音,說著最詭異的事情。
話剛落于空氣,頂上龍顏猛然微變,只是,他並沒有說些什麼。紅薇繼續,「緊接著,東城一帶,屬下名下的青樓三成起火,皆是被人用紅油澆灌,不能撲滅,想來,是那人報復紅薇了。」
說完,紅薇依然在笑,淺淺的,笑雖笑,只是已經有些冷了。無奈是有,但是,那種被人報復的心情,說沒有那便是騙人的。
「倒像是她的做法,吃不得啞巴虧。」
「這便是那人的警告吧,所以,後來,紅薇也不再用這個法子了,可是,紅薇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說不當說?」
「何時起,紅薇夫人也這般扭捏了。」皇者狀似打趣,但是,紅薇仍是不敢怠慢一分。
笑,卻認真,「主子既然想知道那人的下落,為何不干脆撤掉語殿邊的龍衛,這樣,她應該會全心系在語殿下的身上,到時候,或許能得知一點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朕若撤了,你以為她還會留人下來嗎?」他毫不猶豫地反問。
「怎麼會?」紅薇怔了,那個人這麼在意語殿下,怎麼會……
「朕若是將人撤走了,前腳走,她後腳立馬便跟上。」皇者的聲音瞬間暗沉,對她,雖不過見面寥寥可數,但是,閱人無數的他,對她,他還是心里有著幾分底,「她輸不起,但是,她知道,朕比她更輸不起。」
「原來如此,兵行險招,釜底抽薪,紅薇服了。」
「連你都服了,看來朕是找著一個對手了。」他在笑,笑卻不達眼底,然而,驟然間,冷目忽然大睜,龍威喝問︰「兩年前,到底還有誰派了人去追殺炎兒他們?」
凝結的氣氛瞬間被提上了如履薄冰的感覺,紅薇知道,現在才是所有問題的關鍵。
「當年,除了主子派人找尋大皇子一家,另外,據紅薇查探,至少還有三波人馬。」
「三波?到底是誰?!」皇者大怒,戴著玉扳指的右手頓時狠狠地拍向了龍塌的扶手。
紅薇不堪威壓,不覺低頭三分,連一貫的嬌媚之笑頓然也消影無蹤,她知道,皇者是真的生氣了。定了定神,她方說道︰「一為邪莊,可是,兩年前自事情發生之後,邪莊一夜被血洗,知情者連尸體全部都被扔進了火海,線索,自此被打斷;二,為燕家的人,不過,有跡象表明,命令是從鳳棲宮傳出來的……」
這是皇室的斗爭,自古以來,波濤暗涌。
「皇後是嗎?」龍目陰鷲,那拍在龍塌扶手上的手漸漸用力,似有青筋暴起。「燕家,盛及一時,是時候該走向衰弱了。」
只一句話,注定了一個家族的盛衰走向。
紅薇變了變色,燕家乃名門,也是巔峰權貴,與沐相並稱紫宸兩大家,沐家出相才,而燕家出的則是帝後,只是,這種與天齊的勢頭注定要讓皇家容不得。
「還有一波人是誰?」
紅薇輕咬唇,「紅薇該死,對最後這一波人,紅薇連半分也未查到。」說完,紅薇閉起美目,等著上位那人的雷霆一怒,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卻久久沒有等到,她提著膽,慢慢抬起了頭,「主子?」
……
辰王府。
此刻的後院,大片的梅林正被下人一顆接一顆的拔除,取之代替的是被立即栽下去的桃花樹。
桃花樹顆顆繁茂,花開嬌艷,那健壯的根部幾見鮮泥濕潤,想來,是剛剛從其他地方挪過來的。
「小心點,別把花給弄沒了。」青山站在林子里,大聲地指揮,忙碌無比。視線一轉,便能瞥見那剛栽下的一顆桃花樹下,月牙白的身影。
花開花落,他看花,裳花,縴塵不染。
「主子,天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屬下保證,明兒你起來的時候,一定能看見這漫天的桃花。」
他淡淡的笑,搖了搖頭,聲音純淨地發白,「反正也無其他事,我還是看著你們將桃花樹栽下吧,以後若想起來這時的情景,就權當這些是我親自栽下的便是。」
青山听的辛酸,不忍見那木制的輪椅,倔強地轉過了頭。再不找到那神醫,主子的這一雙腿就真的要廢了!
一時無言,他掩飾著內心,大聲呼喝著下人小心桃樹;而他,則帶著不染塵世的微笑,在桃花間流連忘返,如墜心扉。
良久……
「青山。」
「主子,何事?」
听到回應,他似乎又遲疑了,只見好看的眉宇微微一皺,然後,一番計較之下,終于又展了開來。
「下個月十五——我們再去一趟相果寺吧。」
心,還是被這桃花給吹亂了……
他,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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