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慢慢暈染著半邊天,灑下暖洋洋的一片。
清新空氣,晨風微露,加上成林桃花滿園搖曳生姿,自是洞天福地,別有一番醉人心景。其間,設長案,鋪長張,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俱是一一而立,透著濃濃書卷之氣。
青絲柔順束玉冠正襟,垂下兩鬢自然隨風輕動,星眉清瞳,清挺鼻梁,淡唇薄厚正恰,微微上揚,幾分淺笑留間,不覺間,便勾了人的心弦。
男子身著一襲月牙長衫,裁並簡單,人說,衣襯人,放在男子的身上,倒像是人襯了衣。月牙色干淨潔白不染縴塵,正恰滿若粉桃一片白,昭昭然,相輝映。
他執筆點墨,落于三米長卷的上好宣紙上,幾下蜻蜓點水間,一朵生姿搖曳,亭亭而立的桃花頓時乍現而出,他執筆輕勾勒,又是一條桃枝輕折盈,細若竹筷,卻是滿生桃花惹人喜。他莞爾輕笑,抬起頭,朝著遠處的一處桃花景看了過去,而後,收回目光又下筆,就這樣,幾個來回,三米長卷上已是滿園桃樹,一片桃花千瓣輕飛揚的景象。
他似乎很滿意,從臉到眼都在那里笑著,忽而,他再落筆,就在觸及畫案的上一秒,他卻驟然頓了住,方下,眉頭好看地微微皺了一下,這一筆,他似乎很難下去。
中間的桃花樹,美到極致,清風帶著片片桃瓣,如蝶舞漫步,雖在畫中,卻猶如就在眼前的感覺。
思緒飛掠,他仿佛回到了記憶深處,那一天,那一片桃花林,那一個桃花樹下嫣然笑語,妙語連珠的絕人兒。
如是想著,看遠處,他似乎重又見了到。
再下筆,已游刃有余,尋著記憶,他將那人兒慢慢畫在了這一株特立的桃花樹下。抬頭,低頭,依然是依著那遠處景,只是,在腦海里,他已將那人兒置放在了那里。她嫣然輕笑,折下一枝桃花,放在鼻下輕聞,話道,‘你們又肥了。’
他還記得自己听到這句話的反應,輕笑出聲,後大笑不止。
那時,她轉身,輕蹙眉梢,拿著桃花枝隨意地拍打著手心,與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人?’
那一刻,他很想當即反問,難道他不像人?
而那與其說是一句話,還不如說是一個字,而且,她說的時候,眼角分明是帶著滿滿的玩味與笑意的。
後來,他才知道,相果寺的那片後山桃林是鬧鬼的,而且,鬧的似乎還很凶,據說,還請師父做過法事,而但凡用的上的森羅詭異恐怖之詞似乎都可以掛在它的身上。香客們不敢來,就連寺里的師父們也是對這里退避三尺。只是,親身來過之後,再比較那般聳人听聞的不像話的說法,倒似更覺得是有人在故意撒播這種謠言。
而她閑然悠哉,腳步輕盈地游走在桃花間,拿著一枝桃花亂晃。
他笑問,可是她所為。
她回眸,笑的像只狐狸,裝腔著幾分學堂先生的口吻而道,‘流言止于智者,美好的東西,有人欣賞便夠了,至于幾人,無關緊要。若是人多了,空氣反而也變得渾濁了,而且,桃花也會生氣的。不過,一人有些寂寞,兩個人倒是剛剛好,更好的是一男跟一女。’她的臉幾乎湊到了他的臉面,鼻尖相對,四目相視,他聞到了幽幽的空谷幽蘭般的香味,他的心好像在那個時候很快地顫了兩下。
他知道,那叫做心動。
她的眼楮很明亮,像一對耀眼的黑曜石,透著光,似有一道黑漩將人不自覺地墜入,然後,無法自拔。
她的話很輕佻,乍現的那一剎那,他承認,他也被愣了一下,可是,那語氣卻是分明十足的狡黠斗趣,開人玩笑不償命一般。
她盯著他的臉,一動不動,他平生第一次被人看的有些無措,而且,也沒有人有這麼大的膽子對他這般盯著,連眼楮眨都不眨,他強自笑了笑,順著她的口氣說道,‘怎麼,一男跟一女,姑娘這是在說在下與姑娘嗎?’
他從沒說過這般輕浮的話,不過,一說出口,他卻是覺得分外好笑。
她勾唇,細潤帶著光澤,讓人有想一親芳澤的沖動。
‘男女搭配,游玩不累,更何況,本姑娘長的不錯,你也長的也不賴,怎麼著也該算是羨煞旁人的一對,不是嗎?’她說起這番話來,毫不猶豫,張口即來,若是一般女子,不說說不說的出口,即使說了,恐怕也早已是面紅耳赤,飛也似的逃了,而她,卻還是笑面桃花,目若星光地看著他。
他但笑,不語,只是覺得她很有意思。
‘那姑娘的意思是……’
‘如此良辰美景,羅曼緣分,我們自然是要來一場約會嘍。’
說完,她一個轉身便來到了他的身後,推著他逛起了桃花林,他竟然會任意她這樣做,沒有任何的排斥。
約會?他好笑,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了。而且,這過程還真是讓人有些目眩,她,那是什麼邏輯,一直微笑著,沒有絲毫的拘束,自然地,好像本就該這樣發生。
時下,有些山風蕩蕩,不覺,桃瓣三千落,飄飄翩舞,迷了天,也醉了地,也恍惚了他的心。
此時,此景,真的很美。
而她卻很不掐時機地說道,‘喂,看歸看,可別隨便伸手折了我的桃花。’
她真的是——
可以一瞬間創造美好的氣氛,卻也可以完全沒有那浪漫的大腦,將這氣氛一瞬間破壞殆盡。
她還有理,自己剛才還分明拿著桃枝亂打著桃樹,惹的桃花都殘了。他忽然明白了她剛才是想做什麼,剛才無風,她是想桃花飛落下來嗎?還真是一個笨辦法。
喂?他第一次被人這樣稱呼。他搖頭失笑,‘在下可不叫喂,姑娘可以叫在下……’他沒機會將這句話說完,因為,她一把將它打了斷,後來,他想起來,真的很後悔。
她悠悠而道︰‘不要說出來,不然,味道就變了。你是你,我是我,冠上了名字,或許,你就不是現在的你,而我,也就不是現在的我了,這麼庸俗的東西可真的不適合這個地方,所以,別讓它破壞了現在的好氣氛。桃花正茂,男人女人,是有點浪漫,感覺還可以,喂,這樣的約會還不錯吧?’她叫上癮了不成。
約會?
哪有這等不可思議的約會的,說出來都沒有人相信吧。
……
那一日,他很開心。
她說的很對,那一日,褪去了名字的束縛,他只是一個純粹的賞花之人,簡簡單單,所以,自由自在,愉悅開懷。
再過十來天,那里的桃花應該開始凋了吧,不對,應該是瘦了吧,呵呵,她說過,她從來不用凋零之類的詞,她只用肥瘦兩字。這樣,就少了消逝之感,多了生命源長的意想。
思緒隨想,下筆更似順風順水,不消幾刻,一個清麗的輪廓人影頓時躍然紙上,一手上,一斷桃花枝已分外明顯。接下來,只要稍加精細,必當是傾國傾城。
他抬手,筆下輕沾了沾墨,剛欲下筆,一道折枝聲卻突然在桃林乍起。他輕皺眉,這里是不準他人隨意進來的,手下一頓,他聞聲望去,然,便是再也挪不開視線了。
桃花樹下,一人黑衣長發背對而立,分外灼眼,而讓他在意的卻是她折下滿載桃花的桃花枝後說的一句話。
「長的還挺肥的嘛。」女子拿在手上,隨意地晃了晃,一些桃花瓣頓時便被揮了出來,她輕笑悅耳。純當桃枝是柳條的感覺。
是她。
他生生一震,連墨汁滴下都沒有覺察。
心跳驟停,渾然忘記了該如何呼吸,做夢般的感覺,他根本就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再見面。
沐雲妍翻牆而入,便是到了東方辰的這片桃林。東方辰沒有料到,沐雲妍自己也沒有料到。隨意地手甩著桃枝,方下,她才感覺到背後頓了住的視線,粘在她的身上,一動也不動。
她輕嘆了嘆,幾不可見從袖中掏出之前的半截銀色面具,一轉,一翻,頓時貼上了臉面。
一大清早的,她還以為沒人呢,果然,不能大意呢。
這家的園丁僕人嗎?
這個時辰,應該不會是主人家才對。
怎麼辦才好呢?她拿起桃枝放在鼻子下,輕聞了聞,表情輕笑,散漫的很,也邪魅的很。
馬上離開?可是,東方暮的人就在外面,現在出去,不是等于自投羅網嗎?
那麼,直接干掉他吧——
亦正亦邪,她,總是那麼的隨心隨意,然後,不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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