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繼續,流言蜚語亦未停歇,從筱筱愈加陰黑的表情中不難看出。而楚清清一味的我行我素,在梧惠宮休養身子,又在想今鳳宇為何又多久不見人影,他在哪兒呢?並不將縈繞在自己身邊的漫天謠言放在眼里。
筱筱很擔心亦很焦急,外間的傳言太離譜,太過份,她也有向小姐說過,當然從她口中道出的沒那麼難听,她小心冀冀的酌思也是怕刺激到小姐的情緒,害怕她日益轉好的身子又垮下。
這日老爺又來東宮前請見太子妃,可小姐依舊拒絕見老爺。她心里急切難忍,更是讓疑惑集了滿腔。
午膳過後,楚清清歪在小榻上合眼休憩。筱筱從外間回來,剛踏入梧惠宮大門不久,就意外見到太子殿下邁過高高門檻進了寢殿。委實而言,她不喜歡太子出現在梧惠宮,可她一個婢子罷了,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太子去見他的太子妃。
袖英不知在哪兒,袖娟隨著進去侍候了,筱筱雖然不放心,可還是止了靠近的打算,側身進了小廚房里。小廚房還有待收拾,梧惠宮空了那麼久,宮內的小廚房如今仍未有人氣,小姐吩咐打掃出來,偶爾吃小廚房里煮的菜食。
袖娟打了簾子,濮陽瑾一眼便見到那依斜在小榻間午憩的女子,她似乎並未受到外間傳言的任何影響,以往蒼白的肌理有了盈潤,唇畔的輪線添了光澤,雙眸輕闔,雲眉似延綿之蹙,枕下縴頸下的青絲隨著吹入窗欞的微風緩緩搖曳,一襲薄青色攏紗衫套在縞素綾繡花嵌裙上,好一副睡美圖。濮陽瑾徒然朦朧眸色,頓覺眼前所見縹縹緲緲起來,毫不真實。
袖娟意欲上前喚醒太子妃,卻讓濮陽瑾提手止住了,再一揮手示意她離開。
環視著這寢殿里的布置,他的印象極為淡薄,卻絕非他印象中的那般。此時更為典雅,更為清淡寧神。在見到書案旁的空壁上貼著一張宣紙時,濮陽瑾起了絲疑,靠近一看,那宣紙的確空無一字,就如同父皇給楚清清下的那道空文密旨,毫無半點墨跡。迷起了眼,瞧著依舊睡意濃濃的女子揣忖了好一會兒,仍不得解釋。
搖身時,又見書案台上擺著一紙宣紙,此與貼在牆壁上的不同,這張紙的上方畫有幾個極為臨近的圈,每一個圈都比上一個小那麼一點兒,不仔細辨識,又分不出來小在那里。這個時候他的內心更加疑惑,想到先前的合離書,這回她又要搞什麼把戲?
楚清清並未睡熟,在袖娟打簾時便隱隱約約醒返,本以為是筱筱回來了,可筱筱回來怎不近她的身?半迷著眼簾,才見那來人非筱筱而已濮陽瑾。心里漸漸讓一層似煙似霧的悵色包圍,裝不下去了,便睜開了眼簾仔細打量起來。
他看了看貼在空牆的宣紙,又看書案上自己畫的那向個圈,這會兒英挺的眉宇略蹙,該是思忖自己在玩什麼把戲罷。
其實濮陽瑾真是生得不錯,老皇帝如今頹廢成那樣,固然難見當年風采,可濮陽瑾的姿容絕不會輸他分毫,他這樣冷酷無情的輪廓,總好過濮陽洵和濮陽慕華展現出來的虛偽。
「你這畫的是什麼?」
濮陽瑾頭也不抬平淡的說著話,听不出語句里有任何異樣,沒有嘲弄,沒有諷刺,這倒讓楚清清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如果他的語氣無情些,冰冷些,或許她能立即作出反應,可這樣‘不正常的’濮陽瑾,讓她糊涂。
直起身子,讓青絲滑過肩頭,穿上榻前的小巧花絲鞋,楚清清邊走邊說︰「難道殿下看不出來那是張畫麼?」裙擺隨著步移而蕩開,碎影在地面上緩緩流淌開來。
如果是別人說在一張宣紙上畫兩個圈就代表著畫,他是決對不會信的,可是楚清清說,他信。「能告訴我這畫是畫的什麼麼?」
既然你選擇‘不正常’面對,那自己成人之美又如何,唇角的笑意淡淡揚起,說︰「這畫還沒有結束,臣妾現在只能畫到這里,如果想讓我幅畫結束,就得看臣妾接下來的日子會如何了。」
一語雙關,果真有寓意,她不說,他知道強求不來。又轉頭看向了牆壁上貼的那張宣紙,「那能告訴我這張紙上寫了些什麼嗎?」
「這是秘密,或許終有一日我會告訴你,或許就永遠的秘密下去了。」那是那夜今鳳宇離開前在宣紙上用手指寫過的兩個字——活著,她怕自己會不小心尋死,所以就貼在空牆上時刻提醒自己。然而今鳳宇寫這兩個字的目的卻讓楚清清泛起過思量,也許那策馬天下的玩笑並非玩笑。
既是不能寫出來公諸于眾,他就不指望楚清清能告訴他,可她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斜眸瞧著女子望著那張宣紙復雜而又沉重的笑意,他的情緒也跟著她變得凝沉。趕緊別過頭去,他怎麼又讓她的情緒牽引起來,不是早就提醒過自己了克制住麼?
心中深深嘆息一聲,濮陽瑾剛欲說話,卻讓書案邊的人搶先一步問他,「無事不登三寶殿,殿下來臣妾的梧惠宮可不會是專程來消磨時間的罷。」
濮陽瑾徒然勾起一方唇角,俊美的輪廓煞時變得邪魅詭異起來,轉身走在楚清清面前站定,直盯著她水盈的眸色說︰「你可知外面什麼事情正鬧得滿城風雨?這梧惠宮再不通風,你心底應該也明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