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則羨慕張修遠這家伙有這麼一個又漂亮又有後台的女友,看著袁妍嬌美的面龐、窈窕的身材、輕盈的步伐,听著她甜美的聲音,一個個魂飛魄散、口水直流。
只有那些官場老油子知道張修遠這次並非被幸運女神青睞了,而是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袱、跳入了一個幽深的陷阱,將來是全身而退還是粉身碎骨很難預計。一個副主任職位,實在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按照官場序列,行政官員級別最低的是副科級,對應于副鄉長副鎮長,他們才開始算是中國真正的官員了。而副科級以下的各機構主任屬于不被明文規定的股級,張修遠擔任企管辦副主任也就是副股級,根本不算官員,只比普通干部多一層身份而已。
湖東鄉和其他鄉鎮一樣,目前所擁有的正牌大學生很少,屬于稀缺資源,只要他工作中不犯什麼錯誤,就算熬幾年前進一步也能升到副主任位置。
官場老油子知道,這次舒安民給了張修遠一顆甜棗,但也給了張修遠當頭一棒,實在是因為這個柏湖罐頭廠太麻煩了。對于這個罐頭廠的劣跡幾乎所有人都能例舉一二,現在不說湖東鄉看著它頭痛,就是縣里听到它也煩惱不已。
湖東鄉屬于縣城郊區鄉,企業不少,有好幾家私營企業發展得很不錯,全鄉財政收入在全縣16個鄉鎮中排名第三,只比城關鎮和賓州鎮稍微遜一色。這個靠財政養活的柏湖罐頭廠不但沒有對湖東鄉的經濟排名做任何貢獻,反而拖了後腿,如果沒有它,湖東鄉就是全縣的第二名。
柏湖罐頭廠緊靠柏湖,原來屬于縣屬企業,過去紅火的時候曾擁有一千三百多干部職工,生產的梨子罐頭、荔枝罐頭、蓮子罐頭、橘子罐頭暢銷全省,也大量銷往北方一部分地區,有一段時間甚至出口日本,可謂風光,其廠長行政級別與縣長一樣,都是正處。廠區里派出所、郵電局、供銷社、子弟學校一應俱全。廠里的職工和家屬在當地自然高人一等,廠領導完全不把湖東鄉的領導看在眼里,當地姑娘以嫁入罐頭廠為榮。
可是風水輪流轉,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不思進取沒有危機感的罐頭廠每況愈下,幾十年不變樣的玻璃罐頭越來越變得無人問津,產品積壓越來越嚴重。開始的時候縣里號召全縣各機關單位采購,同時動用各種關系向市里、周圍兄弟縣推銷,效益雖然不好,但還能發出工資,基本上維持不死不活的局面。
可是到了八八年之後,吃膩了糖水罐頭的人們再也不願意掏錢買這種笨、粗、劣的產品,上級的行政命令無人理睬。于是,罐頭廠一落千丈,職工的工資從每月一發改為每季度一發,原來是全額發放到後來是百分之七十五、百分之五十,最後是每個月兩百元的基本生活保障費,至于獎金自然是不可能奢望。大批的工人開始下崗,很多工人家庭陷入困境。他們在當地老百姓面前再也昂不起頭,心里無限羨慕他們有地種菜有地種糧食。
那些領不到退休金、報銷不了醫藥費的老頭老太開始經常朝縣政府進軍。縣里各種辦法用絕,鼓勵、安慰、許諾、哄騙、恐嚇等等所有能想到的手段都對罐頭廠用上了,但因為拿不出真金白銀而一一失效。
焦頭爛額的縣領導最後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政企分家。他們眼楮一轉,計上心來︰將縣屬的罐頭廠劃歸罐頭廠所在地湖東鄉管轄。理由是柏湖屬于湖東鄉的管轄範圍,縣里的手不能伸得太長。
湖東鄉郁悶無比,但更郁悶的是縣里因擔心罐頭的干部職工失去一點點可能存在的士氣,對于它的行政級別一直沒有下調更沒有下文撤銷。就算窮得 當響,它也一直保持著縣處級(副的,帶括號)的級別。
當鄉里提出罐頭廠的行政級別比鄉里高而無法進行有效管理時,縣里的領導輕輕地送給他們一句話︰企業沒有行政級別,該管的你們鄉里管就是。
這句話還可以解讀出另外一句話︰該管的你們鄉里一定要管,否則出了事,惟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