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往深度里的解讀,這句話其實是一句廢話︰人家那麼高的帽子戴著,中國官場看重的就是官階等級,雖然沒有到「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地步,但低級官員是絕對不可能對高級官員指手劃腳的。誰都不是傻子,這些副處級(帶括號)的廠長們活動能力很大,隨時都可能搖身一變進入真正的官場,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到時候有的是小鞋穿。現在縣政府幾套班子里,就有曾經在罐頭廠當過廠長、副廠長的人。為了公家的事將自己的命運賭上去實在不可能。
「難得糊涂」在罐頭廠這事上展現得淋灕盡致︰縣里「糊涂」地將副處級工廠強行安在科級政府的下面,湖東鄉鄉政府「糊涂」地接過級別比自己還高半級的手下,然後雙方「稀里糊涂」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當起了鴕鳥。
于是,罐頭廠就成了三不管的單位,成了一個自由王國。他們固然可以無法無天,但同時也成了沒娘的孩子,到處找不到女乃。廠領導在縣里即使使盡了招數,也依然要不到一分錢,推托說要他們找鄉里,無奈之下副處級的廠領導只好放段到鄉里要錢,自然也無功而返。總是半真半假地說罐頭廠是副處級單位,怎麼可能找一個科級下屬單位要吃的?這不讓人笑掉大牙嗎?
面對罵罵咧咧十分不爽的廠領導,湖東鄉鄉政府感到非常的委屈︰以前工廠紅火的時候沒得到一分錢好處,現在爛成這個樣子了卻甩給他們。鄉財政雖然比其他鄉鎮稍微好一點,但好的也有限,而且這些錢都是從其他企業或者農民身上求爺爺告女乃女乃辛苦弄來的,哪願意填到你罐頭廠這個窟窿里?
雖然縣里給了湖東鄉一定的政策支持,縣里還專門撥出一筆錢來交給鄉里,讓鄉里再轉交給罐頭廠,這種打一巴掌賞一個甜棗的做法,不但沒有改善鄉政府和罐頭廠的關系,反而使兩者之間的關系惡化︰在罐頭廠看來,既然縣里給政策給了錢,那他們向鄉政府要錢就更天經地義了。而鄉政府得的利遠遠沒有付給罐頭廠的多,鄉政府豈能做這個冤大頭?
矛盾激化之下,鄉政府也曾動過調整罐頭廠領導班子的念頭,希望將賢能的領導提拔上來,將無能的現任領導趕下去,以期讓罐頭廠走出困境。但是,他們的報告剛剛到縣里,各種電話就差點把鄉政府淹沒,特別是現任廠領導沒有一點掩飾地破口大罵,縣里的一些領導也打電話讓鄉政府悠著點。
一個計劃還沒讓縣委領導討論評價就胎死月復中,工廠與鄉政府的關系成了水火不容。鄉企管辦在鄉里其他企業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對著那些企業領導可以訓孫子一樣,那些被訓的領導還陪著小心。但遇到這個工廠就泄火了,一個個如同見了大爺,心里都祈禱對方不要找上門來,更不用說去指導、去收取好處了。
如果罐頭廠不出事,企管辦的人只是對他們頭痛而已,只是思考著如何應付他們下一次要錢,雖然白發一天天增加,但還能過下去。一旦罐頭廠的工人鬧事,那這些企管辦的頭頭們就慘了,在縣領導、鄉領導的命令下,在廠領導的請求下,他們必須到鬧事的工人中做思想工作,在別人白眼、怒罵、推搡中苦口婆心地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這種陪斬的滋味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是如何的難受,心神壓力是如何的大。如果不是看在咬牙挺過這一關就能在其他企業擺威風,把失去的補回來,很多時候企管辦的領導恐怕都已經辭職不干了。
*兩重天,痛並快樂著。
現在張修遠升為企管辦副主任,專門負責有關罐頭廠的事宜,那就意味著*兩重天出掉了火,只剩下令人打顫的冷。痛並快樂著只剩下了痛,而享受不到快樂。
也有很多有良心的人為張修遠抱不平,覺得這個舒安民實在不是東西,坑人也不應該這麼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