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遠參觀完了一個車間，又朝產品存儲車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陶主任，你這麼輕閑？一個正科級干部陪我一個副股級的干部，不覺得丟面子嗎？你還是忙你的去吧，我領當不起啊。」
張修遠不急，陶衛軍反而急了，放低聲音說道︰「張主任，你們書記在等你呢。你這麼做不是很過分嗎？今後你如何在他手下過日子？」
張修遠笑道︰「我終于明白什麼叫皇帝不急太監急了。我今後在牛書記手下過不好，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你應該高興才是啊。」
他走到一個正在裝箱的工人面前，問道︰「師傅，我們工廠有多少不同式樣的罐頭？」
裝箱前的罐頭模樣實在難看，無論是梨子罐頭還是蓮子罐頭，都是用一種如圓柱體的透明玻璃瓶裝的，一個鍍了銅的薄鐵皮蓋。玻璃瓶側面著一張圖案、式樣都極其普通的紙，上面有產品名稱「糖水梨子」、「糖水蓮子」，然後是一個注冊商標，下面是柏湖罐頭廠的廠名和地址。
從前世過來張修遠對這種罐頭一點興趣都沒有，沒有一點食欲更不說有購買欲了。他抓起一瓶糖水梨子罐頭，看了看，說道︰「就這種罐頭，工廠不虧損失在沒有天理。……，師傅，這罐頭的模樣多少年沒變了？」
那個工人大約四十多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了張修遠身後的陶衛軍一樣，然後回答張修遠道︰「干部，這罐頭一直就沒有變化過。我進廠快二十年了，從進廠的第一天起，‘糖水梨子’罐頭就是這個樣子。」
張修遠嘆了一口氣，將罐頭舉到眼楮的高度，對著天花板上日光燈看著，里面的糖水清澈，泡在糖水里的梨子晶瑩剔透。如果不看包裝，幾十年的老廠生產出來的罐頭質量還是過得硬的。
他走到另一條包裝線，拿起一瓶糖水蓮子罐頭，里面的糖水同樣清澈，罐頭瓶里的蓮子佔了整個瓶子的四分之三還多，給人一種扎實的感覺，同時也給人一種廉價、便宜甚至一種難以一次吃完的負擔感。
張修遠對一直跟著他的陶衛軍問道︰「陶主任，你說這罐頭怎麼改才能成為暢銷產品？」
陶衛軍很隨意地拿起張修遠剛放下的蓮子罐頭，蔑視地說道︰「這玩意還能成為暢銷產品？現在誰還吃這種玩意？要我說早死早超生，早一點這廠破產……改制了，這個廠就解月兌了，職工干部就真正輕松了。這些工人啥都不懂，總以為是因為工廠領導無能，才導致工廠的效益才一步步下滑。可是他們就不想想過去是什麼樣子，現在又是什麼樣子？當時什麼都缺，什麼都要憑票購買。不是香甜可口的罐頭了，就是快要爛掉的梨子也會有人搶著要。當然，也不可能出現有梨子爛掉的情況。可是，現在呢？街道上到處都是水果。這糖水罐頭可就無人問津了，現在不是有很多人說糖吃了對人身體不好，容易讓他發胖嗎？」
張修遠想不到短短一句問話，讓陶衛軍說出如此多的感慨來。他問道︰「你的意思是完全沒希望了？」
陶衛軍看了周圍忙碌的工人一眼，苦笑道︰「你覺得呢？……，我們這些當領導的也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樣子，更別說這些工人了。」
張修遠沒有說話，轉身朝外面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