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遠卻不以為然地笑著說道︰「鄉長真是高看我了,我怎麼有本事能鼓動他們召開職工代表大會?我只是提醒了他們一下,提醒他們可以用這種途徑來表達他們的意願。至于他們會不會開,怎麼開,目的到底是罷免廠長還是改變經營方式、策略,那是他們的問題了。」
舒安民大怒︰「你這純粹是狡辯!在那種氛圍下,你這提醒本質上就是鼓動!就是違反紀律!」
張修遠仍然一副淡然的樣子,說道︰「舒鄉長,你可不要亂扣帽子,‘鼓動’這個詞可不是表揚我隨機應變、足智多謀。這可是一個貶義詞,是說我做的不對。我問你,職工代表召開職工代表大會違法不違法?職工通過這種方式平和地表達他們的意願算不算正當?現在罐頭廠搖搖欲墜,在我們鄉政府拿不出什麼高招的情況,我們允許不允許他們自救?俗話說窮則變,變則通,現在僅僅是準備開一個會,結果好還是不好,你怎麼就暴跳如雷呢?」
第一次見到如此與上級爭鋒相對的一幕,周明劍傻了。
舒安民氣喘如牛,厲聲說道︰「張修遠,你不要太狂妄!你不要以為鄉里真的沒有人治得了你,你在罐頭廠的所做所為,完全是劫持民意對抗……」
張修遠轉頭看著舒安民的身後,熱情地喊道︰「牛書記,你好。」
舒安民剛才的一切都落在了牛得益的眼里,他心里不由一陣汗顏。當張修遠招呼他時,他笑著回應道︰「小張主任,這麼快就從罐頭廠回來了?听說你和他們廠辦主任陶衛軍在那里唱雙簧,順利地消除了工人們心頭的怒火。不錯,說明鄉黨委信任是對的,也說明你們企管辦的領導是慧眼識珠。……,周主任,你也在?你要好好總結小張這次在罐頭廠的事跡,對照你們以前的一些做法,查找一下差距,然後在今後的工作中改正。不是我說你們企管辦,以前遇到罐頭廠的事情時,總是向鄉黨委擺困難、講條件,好像罐頭廠就是吃人的陷阱,那里是萬丈深淵。這次小張單刀赴會,我還為他擔心呢,還真以為那里是刀山火海,結果呢,小張三下五去二,幾句話就解決了。」
周明劍看著氣憤而走的舒安民,然後低著頭對牛得益說道︰「牛書記,我們企管辦以前的工作確實為鄉政府抹黑了,這次卻是幸虧有小張同志出面,才使問題圓滿解決。從今天開始,我們企管辦就開始進行理論學習,同時也要向張修遠同志學習,學習他勇挑重擔、敢挑重擔的精神,學習他科學的工作方法。在此,我代表企管辦的全體干部職工邀請牛書記到我們那里做指示,以鞭策我們搞好下一步的工作。」
牛得益嗯了一聲,說道︰「好的經驗確實應該學習,但我看你們缺的不是學習而是反思。你回去得組織大家好好想想為什麼一個才參加工作的新同志能做到,而你們受黨教育了幾十年的人卻做不到。不是你們的經驗不足,也不是你們的能力不足,而是這里少了一點東西,沒有把鄉里的工作當著自己的事來想。」
說話的時候,牛得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手揮了一下,說道︰「什麼事都不急在一時,你先去吃飯吧。我要和小張談談。」
周明劍全身冷汗,自他參加工作以來,第一次被領導當面指責,當面不留情面地批評,而且是當著自己下屬的面。牛得益剛才說的很委婉,只是要他進行反思。其實大家都明白,所謂反思其實就是檢討的另一個說法,就是明白無誤地說企管辦的工作沒做好,讓領導很生氣,已經到了非整頓不可的地步。
這讓自以為是鄉里手握重權周明劍情以何堪?心里對張修遠又憎恨又嫉妒,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匆匆而去,心里在緊急思考如何替挽回在領導心目中的惡劣印象,如何不被張修遠將自己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