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牛得益的辦公室,牛得益看見張修遠進來,苦笑道︰「小張,你真會做事啊。我都變成了罐頭廠的廠長了。一個又一個電話打進來,擾得我什麼都干不成,還整出什麼請求報告。你不是很牛氣嗎?你應該直接整一個罷免報告向我們報備就行啊。」
張修遠將報告放在辦公桌上,笑道︰「那我先恭喜牛書記從正科級干部升為副處級干部了。」
牛得益將報告拿起來一邊隨意地翻著,一邊說道︰「媽的,就是這些家伙還真以為縣里淡化處理是為了保住他們的職位,緊抱官本位不放。小張,我這字不好簽啊。」
張修遠問道︰「縣里有人打招呼了?」
牛得益將報告扔回桌面,說道︰「人家人大主任親自打電話過來了,要我老牛立場必須堅定,不能破壞組織上的安排,不能受某些人的蠱惑。你說我簽不簽?」
張修遠問道︰「首先得問你牛書記煩不煩罐頭廠,想不想繼續煩下去。」
牛得益道︰「煩總比摘掉頭上的烏紗帽要強吧?」
張修遠又問道︰「簽了字,你頭上的烏紗帽真的會出掉?退一步講,你得罪了趙有年,對你的仕途真的有很大的影響?」
牛得益笑道︰「你這小子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在位的幾年至少會給我幾年的小鞋穿。我犯得著嗎?再說了,你就能保證罐頭廠這麼鬧一下就能起死回生?你也是一個聰明人,如果我現在對罐頭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來無論罐頭廠出什麼事,都可以一古腦推給縣里。因為它的事我們湖東鄉從來沒有接手過。相反,如果我們現在真的簽字蓋章畫押,那就代表我們湖東鄉百分之百地接收了它,對它的一切負百分之百的責任。負責這個火藥桶可不是那麼輕松啊,不說我不同意,鄉黨委的其他人更不會同意。」
張修遠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報告到了這里就到頭了?」
牛得益反問道︰「那你還要怎麼做?賭上我們湖東鄉全體黨委的政治前途?看來我們讓你全權負責罐頭廠的事是一大失策。這才多長的時間就被你整出這麼多事來?真是頭痛啊。」
嘴里說頭痛,但表情卻一片淡然。
張修遠知道牛得益為什麼淡然,因為將張修遠升為企管辦副主任並全權負責罐頭廠的事都是鄉長舒安民提議的。作為黨委書記的他固然在人事方面負有一定的責任,但在具體的分工安排方面則主要是舒安民的責任。在一定程度上,牛得益甚至還希望張修遠在罐頭廠闖出更大的禍來,讓上面的領導認為是舒安民識人不明。
至于牛得益請張修遠到自己的女朋友熊小敏家吃飯,有消除被這小子闖破了好事的心思,也有將這小子納入自己盟友的心思。不過,這種心思必須是在這小子不闖大禍,不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前提下才成立。四十多歲的他可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孩子,如果對自己沒有用處,甚至帶來麻煩,他是絕對不會接納他的。
想明白這些,張修遠心里也沒有什麼憤怒,連失望都沒有多少。在官場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的關系,你對多方有利,對方自然會繼續伸出橄欖枝,你對對方無益,別人就不會理睬。現在牛得益只是想站在一邊看舒安民的熱鬧,並沒有對張修遠落井下石,算是對得起自己了,還能奢望他做什麼事?
張修遠問道︰「要不要我去請示一下舒鄉長?」
在上司面前詢問是否請示他的政敵,這在官場是很犯忌的,這話顯然是說牛得益不敢拍板,非得舒安民決定不可。但張修遠這麼做明顯就是表明自己的態度︰老子就是不尿你們這些家伙,也不管什麼潛規則,就是直來直去。
牛得益盯了張修遠一眼,說道︰「找誰都沒有用。這事就這麼放著。看在你小子還算順眼的份上,老子給你一個建議︰請假回家去玩,等玩夠了,罐頭廠的事情過一段落了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