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他喜新厭舊又徹底嫌棄我的不知趣,摔出張支票來讓我滾蛋。
這種夢沒得做,莫紹謙很快轉移話題︰「昨天買了什麼衣服?」
我就知道他要問,所以我看都沒看就拎了兩件回來,真是有先見之明。于是興高采烈告訴他︰「米蘭的當季新款,不過現在太熱了,還不能穿給你看。」
金主很滿意地點點頭,花錢的是金主,穿新衣的是金絲雀。我的用處是滿足他大男人的虛榮心,讓他花錢有樂子。有時候我也忤逆他,但這種忤逆非常有分寸,就像小貓撓人的手,是撒嬌的輕狂,而不會真撓出血跡來,省得惹毛了他吃不了兜著走。
再這麼下去,我都可以寫部當二女乃的秘笈,名字就叫《我的情婦生涯》好了,放在網上一準轟動,就沖這名字也能飆點擊率啊。
他問我︰「今天有課嗎?」
「有。」我沒撒謊,還全是大課,著名的千人斬教授,要是點名不在我就死定了。
「那晚上一起吃飯。」
看來他今天不打算走了,我去換衣服。找了半天才找了件有領的襯衣。沒辦法,脖子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慘不忍睹,我在心里喃喃罵莫紹謙是禽獸。隨便配了條牛仔裙,回頭看到禽獸正靠在衣櫥門口,頗有興味地打量我︰「還真有學生的樣子。」
我本來就是學生好不好?
幸好沒堵車,趕到學校沒遲到。劉悅瑩已經幫我佔了位置,我們兩個照例坐第一排。為什麼要搶第一排,因為我們愛學習。你別笑,我們兩個是本校應用化學系那年招進來的高考前一、二名,我高考理綜只丟了兩分,是物理算錯了一道題。劉悅瑩比我還牛,她理綜滿分,調檔的時候估計老師都沒看她的資料,閉著眼楮就把她錄取了。
要早知道她爹是著名的民營企業家,估計學校也該琢磨找她爹捐個實驗室什麼的。不過我們學校牛人太多,校長也不在乎。倒是她爹一听說女兒考取了這名牌大學,那個激動,連星星都恨不得摘下給她。當初劉悅瑩就跟我說︰「我那暴發戶的爹,成天忙應酬,從來沒給我開過家長會,從來沒關心過我考多少分。他還琢磨掏錢把我給弄美國去念個野雞大學呢,結果我考了個全省狀元。」
所以她二十歲時,她爹一高興就買了直升機送寶貝女兒。
都大三了,很少上大課。難得跟其他兄弟班級湊一塊兒,偌大的階梯教室里熱熱鬧鬧。老師在上面講的熱鬧,下面健筆如飛抄筆記、傳紙條、听MP3、發短信、看小說……有人學習有人不學習,反正熱鬧。
跟劉悅瑩隔一個空位坐著一位帥哥。不成文的規矩是,不認識的男女生坐的時候,中間總要隔一個空位,教授也對這樣的資源浪費司空見慣。我一邊記筆記一邊欣賞帥哥。因為階梯教室朝南,大玻璃窗里透進來的陽光正好映在前三排。帥哥烏黑的頭發被陽光鍍上一層絨絨的金圈,他手里拿著支圓珠筆,一下子轉過來,一下子轉過去,非常嫻熟。
我呆呆地看著那支筆,忽然就想起蕭山。我轉筆還是蕭山教我的,手把手,食指,中指,怎麼使勁,怎麼借巧,怎麼控制旋轉不讓它從手指間飛出去……蕭山的手指秀氣修長,微帶著涼意,觸在我的手背上。我的臉燙得發燒,十六七歲的少年,輕輕地觸一下手指,都覺得可以幸福好久。
秋天來了,所謂悲秋還真是有的,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初秋早晨,我忽然就想起了蕭山。
每次想到蕭山的時候,就是我最不快活的時候。我的不快活一直持續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我連最喜歡的四喜丸子都吃不下,悅瑩瞥了我一眼︰「思春啦?你男朋友不是剛來麼?」
我無限唏噓地告訴她實話︰「我想起我那初戀了。」
「有男朋友還想初戀,真沒人性。」
「可是初戀隔得遠嘛……人在天涯,當然會想念他……」
「有多遠?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他現在在哪兒?不行你踹了現在的男朋友,追到國外去不就完了。」
我嘆了口氣︰「他在隔壁的那間大學。」
「靠!」悅瑩都怒了,連香噴噴的丸子都不吃了,形象也不顧了,拿著筷子戳我,「起步價都沒有,你從西門出去進他們學校東門,不就完了!還好意思在這兒悲悲戚戚,你丫真當咫尺天涯了?」
悅瑩沒說錯,還真是天涯咫尺。
打死我也不會去見蕭山,打不死我就更不會了。
我寧可矯情地把過去的一切放在心里,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