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是我高中三年的同桌。
蕭炎的成績一直是年紀里名列前茅的,考試考第一名對她來講如同家常便飯,時不時去參加一些什麼競賽奧賽獲獎跟玩似的。蕭炎家里很有錢,但是她家境不好,高二那年她爸媽離婚了,她誰也不跟,于是她一個人住著家里的一座大房子,從那時開始,蕭炎漸漸變了,她的活潑和熱情一天天地減少,她變得孤獨而沉默。
蕭炎沒變的是她那依然排在最前端傲視群雄的考試成績,她曾經悄悄地隨我說過,她其實並不是很熱愛學習的,她只是想證明自己,an她試圖過用一張張金碧輝煌的獎狀和一個個傲人的獎杯來挽留住爸媽的婚姻,拯救住她的家,可是最終它們毫無用處,蕭炎說後來她要繼續把成績搞好只是一種習慣,她要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她常常感覺自己空乏得一無所有。如果連成績也沒有了,那自己就徹底地成為這個世界上多余的一個人了。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蕭炎有很叛逆的性格除了我之外幾乎不為人所知,這些都表現在她上課的時候從來不听講,用厚重的頭發遮住雙耳,然後在里面塞上耳機听外國最新流行的搖滾樂,看那些原版的歌詞和翻譯過來的注釋。做作業也是拿去我的練習本子照抄一遍,她維持名次的方法是晚上回家後一個人在夜靜人深中學習,她對我說我可以整晚整晚地學習,整晚整晚不睡覺的,我家的房子太大太空寂了,我一個人那麼地孤單,我害怕一個人安靜地待在那個大房子里,如果不找點事做打發思緒打發時間,我會發狂的,我真的會發狂的。
高三的這一年我們進入了總復習階段,曾經高考的遙遠轉瞬即到,在老師,家長,甚至整個社會的壓力下,我們變成了一匹匹狂奔的野馬。都玩命似的學。我們的目標都格外地明確,但是蕭炎說她在那時才感到盲目,她不知道高考到底意義何在,她沒想過要上大學,即使要上大學也根本用不著把自己變成千軍萬馬中的鐵蹄,硝煙塵上。她爸媽的錢和權勢可以讓全國所有的學校擺在面前任她挑,而且一直以來她學習的目的只是為了學習,並不是為了高考,于是她那孤單而自閉的心扉,在高考這場巨大的焚殤里,她陷入越來越深的掙扎,她無以自控地迷茫。
在隨後的那次考試檢測中,她的名次跌入前十以外,她卻滿臉無謂,那時她開始迷上了一本本花花綠綠的旅游雜志,在我為那些荷馬事件和英國世界史的時間冥思苦想的時候,她時不時會撥開那參差厚重的掩面長發,附到我耳邊幽幽地說「四川香格里拉的陽光真是燦爛呀」或是「西藏的桑格花要開了,我等不及要去看了」諸如此類的話。
在高考還剩下三個月的時候,蕭炎的座位突然空了,她再也沒來過學校了,我去她家里按門鈴,接近半個小時都沒人出來開門,後來我便收到蕭炎寄給我的信,郵戳天南地北地變換,她在信中對我說她在路上了,她在尋找自己最真切的生命,她說她是徹底而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學校,成績現在對她而言考第一或是倒數第一都是一樣,那些浮華的東西不過是表現她最外在的虛榮,看到同學們都拼了命地在課本習題里鑽研只為了在考試中多考取幾分,,她說她做不到這樣,她感覺生命的形式完全扭曲,它不會是一個歷經高考,考上大學,找到一份對口的工作,然後結婚然後老了退休等死這樣一個如此簡單如此毫無懸念的歷程,如果真的是這樣,她說她可能會死,于是她選擇了漂泊,那些最融進皮膚的陽光,那些最曲折的波瀾,才是生命所需要的,她相信自己的歸宿一定是在風雨之中的某一個歷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