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已經喝了太多了……」侍者望了一眼地上大堆空酒壇,對著寒月欲言又止。大小將軍大婚明明是件喜事,為何小將軍卻如此愁悶?
寒月淡淡看了他一眼,只是普通的眼神不帶絲毫感情,卻讓他心中一凜。他逾越了。
侍者不敢造次。忙奉上另一壺酒。
「你說,孝和義哪個更重要?」寒月雙頰微紅眼神迷朦,連話語中都泛著酒意,眼看是醉了,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誰,就隨口問道。
「奴才雖不才,卻也听說過孝義兩難全。奴才的命是主子的。自小學的第一條規矩便是‘忠心’。即便是自家父母範了錯,也得听主子的話大義滅親。奴才覺得這‘義’應大于孝。」
「義大于孝麼?」寒月慘然一笑,笑容中滿是苦澀。他要講孝義,所以不能駁了救命恩人的要求,更不能不遵從父親的命令!為了孝義他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幸福,去做不願做的事。頭一次他厭惡起這樣被所謂的道義束縛著的自己。為了孝義他就得犧牲自己的愛情。
雲筠我該拿你怎麼辦?
侍者從未見過將軍如此為難又悲傷的神情,一時之間滿是心疼。大
「寒將軍。」肖畫兒身姿曼妙款款走來。
寒月淡淡打了聲招呼道︰「肖小姐。」點頭致意之後便偏過頭繼續喝酒。態度不見熱忱,反而稱得上冷淡。
肖畫兒心下微怒,這一個月來他總是對她禮貌而疏遠,不冷不熱,如同對待陌生人一般。想起當初,初見時寒月態度全然不同。那時他雖然病容憔悴,卻是和顏悅色,溫文爾雅態度親和,充滿感激……此刻卻只余冷淡疏離。仿佛與她多呆一刻都難以忍受。憑什麼這樣待我?我做錯了什麼?心中不由泛起委屈和難過。
哪怕再狠毒再堅強的女人,在她的情郎面前總是會變得無比脆弱。
「寒月!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怎麼可以用這樣的態度對我?那時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你會對我露出英俊的笑容,溫柔地問我的名字,還把玉佩交給我讓我去找你!你怎麼可以翻臉不認人?」肖畫兒越說越委屈,她覺得自己被欺騙了感情。
寒月並不理她,此刻他一點也不想說話,尤其是這個讓他有些愧疚又有些討厭的女人。大實際上他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如此無能。他只是面無表情地一下不停地往嘴里灌酒,期望用酒來麻痹心中的苦痛。低喃了一聲︰「雲筠……」
肖畫兒被徹底激怒了,她一把搶過那個酒壺,充滿怒氣地道︰「你就這麼討厭我?當初又為何要做那些令人誤解的事情?寒月你這個懦夫!我恨你!」
「你還想著那個賤人是不是?明明是她不要臉勾引自己的姐夫,現在卻做出一派被姐姐搶了情人的無辜樣子不覺得無恥嗎?明明是你移情別戀,卻把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把我當成拆散了你們這對有情人的惡人來厭惡。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對我?」這些話在她心里憋了好久了,她是對的,連寒老將軍都支持她!說出這些話以後,肖畫兒覺得心都輕快了許多。
「對不起,肖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一點,我從沒有一刻忘記過。我並不記得有給過你什麼承諾,那個信物只是作為求助的證據而已,並不是你我的定情信物。我承認當時我的確對你有些好感,但是那並不是喜歡,不是愛。只是好感而已。讓你誤解了,是我的錯,但是請你不要再侮辱雲筠,她是我愛的人,也是你的妹妹,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一切都是我的錯!」他深吸了一口氣,眉宇間滿是疲憊,眉間緊皺,仿佛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要費盡全身的力氣,語氣無比艱澀︰「我已經答應父親下個月就迎娶你進門,你會是將軍夫人……我也會和雲筠一刀兩斷,盡力做一個好丈夫……」
肖畫兒眼楮一亮︰「你說的是真的嗎?」神色間滿是期盼。
那討好的表情格外的楚楚動人,寒月微微偏過頭。
「我寒月從不說假話。」
得到寒月的承諾,肖畫兒心情變得格外舒暢。難得示弱道︰「其實我這樣討厭雲筠,也是有苦衷的,不僅僅是因為嫉妒,還因為……唉!家丑不可外揚。我就不說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在你面前說她的壞話了,你也要答應我以後再不見她,只要你一心對我,我也會待你一心一意的。」哼!肖詩兒看你怎麼和我斗!想到下個月就能夠成為尊貴的將軍夫人,一時間心中得意不已,笑靨如花,明艷若霞。
侍者在一旁看著,只在心里納悶,那雲筠姑娘雖然身材很好,可要比起容貌來,畫兒姑娘就像是天上的雲,雲筠姑娘就像地上的泥。將軍為何不愛美麗的雲朵,卻偏愛那貧乏的泥土?更何況全城都傳遍了,雲筠姑娘有那樣不堪的身世,縱使歌唱的再好,老將軍也是不會接受那樣的兒媳的吧!
可惜了那天下無雙的天籟之音了!
寒月斜靠在欄桿上,仰望著頭頂的彎月,心中滿是寂寥。
慢慢定下決心,是時候去見雲筠一面了。也不知她如今過得好不好?
這樣的自己真是沒有臉去見她呀。
她那個人那樣理智又驕傲,以後想必是不願與我再有交集的吧!
以後真的只能成為陌路麼?
這樣一想就覺得心酸得想要落淚。
與雲筠相愛的時間並不長,兩個人都是性格內斂的,並沒有什麼海誓山盟,可是一想到要分開,卻還是有一種心被挖空了的感覺。
幸福總是失去的和還未得到的。
只有真正失去之時,寒月才深切地領會到那份感情的珍貴。
可是這一切難道還有挽回的余地嗎?
寒月捫心自問,卻又自顧自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
侍者只覺得那笑格外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