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吟風作勢看了落小凡一眼，露出紳士般的友好笑容︰「落小姐，很漂亮。」
演戲，又要演戲。
她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戲子。
她真的看不透墨吟風平靜的外表下安的是什麼心。
她真的還害怕，害怕他又剝奪這一份難得的平靜。肋
猜心思真的好累，尤其還是猜這個心思像大海一樣的男人。
她驀然沒有了力氣，連敷衍都懶得，她慢慢的坐下低頭撥弄著餐具。
墨吟風看著落小凡漫不經心的樣子，眼眸又黑了幾分。
現在，是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多余嗎。
落小凡，真是找到靠山了。
墨吟風也坐下，宴席早就開始。
唐天恆開始招呼大家吃菜。
唐澤寒也覺察到小凡的心情有些不對，輕輕握住她的手，湊近，小聲的說︰「要不要先回去？」
落小凡抬頭，對他笑笑︰「沒關系。」
第一頓飯，先回去，于理不合。
反正不過一頓飯的時間，以前那麼長的時間她都忍過來了，現在一兩個小時算什麼。
但是她的心里真的不是很舒服。
墨吟風到底什麼心思。
她有一種莫名的害怕，害怕下一秒就會從他的嘴里說出什麼。鑊
然後，她又淪為地獄。
她偶爾抬頭不經意的看向墨吟風，卻發現墨吟風的眼楮就這樣明目張膽，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那樣的男人習慣安靜中給你致命一擊，就像割喉的利刃。
墨吟風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眼神，眼神交接，落小凡瞬間止住了呼吸。
墨吟風的眼神好復雜，不是她想的那樣將你玩弄鼓掌的高位者的不屑與鄙視。
是悲傷，是悲傷嗎？
像是狂風暴雨後被摧殘的一片狼藉的土地，凌亂悲傷……
或許，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當年她從墨園三樓掉下去時，她在他的眼底也看到過相似的悲傷……
她的心猛然痛了一下，當她想確認時，他的眼底便被那一層不變的寒冰取代，帶著最熟悉的鄙夷。
是錯覺吧，她想。
像墨吟風那樣的男人怎麼會悲傷。
這個詞怎麼會出現墨吟風這樣冷的像神的男人的身上。
或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真是可笑。
他是墨吟風啊。
「小凡，這個魚味道不錯。」唐澤寒將魚骨都挑好，放到落小凡的盤子中。
旁邊有人起哄︰「阿澤真是體貼啊。」
落小凡心下溢出一絲溫暖，用筷子夾起魚肉放進嘴里。
「墨董，酒雖好，不要貪杯，多吃菜啊。」有人笑著對墨吟風說。
其實剛剛就發現了，墨吟風從坐下來，筷子還沒有拆封，酒卻是一杯接著一杯當茶飲。
墨吟風以前滴酒不沾，她不知道他現在竟然這麼能喝酒。
落小凡不太敢抬頭了，怕又遇上他帶著譏誚的眼眸。
「阿澤，你年紀也不小了，我像你這麼大時，你大概已經三歲了吧，結婚後，趕快給我生個大胖小子，不，還是生個小閨女吧，像小凡，漂亮，招人疼。」唐天恆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眾人都笑起來。
「對了，小凡，你現在住在哪里，要不要再給你們買棟房子，我看江濱有一棟別墅不錯，像電視里的那個浪漫滿屋似的，到時，你們小夫妻沒事就去那里度度假。」
落小凡笑著說︰「不用了，爸。太奢侈了，我和阿澤現在住的那套別墅已經很好了。」
唐澤寒笑的更開心了︰「就沖你這聲爸，我也非得買下來不可，原來你們早就住一起了，嘿嘿，那我還瞎操心，小凡，我們唐家幾代單傳，以後唐家就全靠你了，哈哈。」
落小凡被他說得臉上紅彤彤的，都不敢抬頭。
在座的也都笑的曖昧。
「 嚓——」
一聲脆響在一桌笑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只听見坐于他一旁的一位男子驚恐的叫起來︰「墨董，你的手。服務員，快拿消毒水，快啊……」
落小凡抬頭，與墨吟風四目相接。
墨吟風手上的杯子就這樣輾轉破碎，血跡順著他的手掌一滴一滴溢出，慢慢會成一條涓涓的細流，可是墨吟風還沒有松手的樣子。
手任舊越握越緊，殘余的的碎片就這樣慢慢的嵌進肉里。
血液也如注一樣急速的越流越多。
他看她的眼神閃過一絲殺人一般的狠意，像是再也沒法容忍一般。
而現在，他越握越緊的手指，似乎顯示他用疼痛喚醒自己的清醒，殘忍的抑制著。
眼淚驀然就涌出來。
她想撲過去握住他的手，墨吟風，你瘋了嗎，你為什麼這樣，你到底為什麼這樣！！
她的心好疼，她不知道為什麼疼。
到底墨吟風為什麼這樣。
本來很喜慶的宴席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全都慌了。
有的忙著找工作人員，有的忙著打電話找醫生，反正一片混亂。
也沒有人注意到落小凡早已淚流滿面。
她什麼也不說，就這樣看著他流淚。無措的像個迷路的小孩。
墨吟風也就在對面定定的看著她，一動不動，任旁邊的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他自己倒是一點不在意，當看到她滿滿溢出的淚水時，臉上的表情才稍稍有些緩和下來。
他忽然松手，掌心還有一些碎片沾染著血跡啪啪掉入地面，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看著自己早已被血染得鮮紅的右手，只是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這里杯子的質量真是太差了。」
好像傷的根本不是自己，他說的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就像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他站起，臉上掛出笑意︰「你們繼續，我先回去了。」
沒有人攔他，現在他的手急需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眾人都覺得墨吟風今天有些怪，卻又沒有人敢提出口。
那樣的男人以前不管是生意場上，還是一般的家宴，盡管作為後輩，他向來恭敬，卻是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笑容，而今天，他竟笑了兩次。
墨吟風的背影消失後，眾人才回過神來。
大家才注意到淚眼流滿面的落小凡。
她還在流淚，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心上有個傷口在流血。
墨吟風就是見不得她好，就是想讓她難受。
今天，他竟然用了這樣的方法。
這樣的男人好可怕。
可是，她真的好難受，難受的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感覺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眼中，腦中只有墨吟風那帶著恨意的陰狠眼神和他手上的血，鮮紅鮮紅的血。」小凡，你怎麼了。」唐天恆關切的問。
「對不起，各位。我們要先回去了，小凡暈血，剛剛大概被嚇著了。」唐澤寒扶著小凡的肩膀站起來。
落小凡就這樣被他摟著，毫無思想，只是流淚。
唐天恆招手︰「那你們快走吧，帶她在外面走走，散散心，壓壓驚。」
唐澤寒點頭，便扶著落小凡走出去。
夏天的夜晚還是有一點臊人，出了那個空間。落小凡才有一點回過神來。
她慢慢的轉向唐澤寒︰「阿澤，怎麼辦，墨吟風到底為什麼這樣，他不會放過我，他說他就是想讓我難受，怎麼辦，阿澤，我該怎麼辦？」
她的眼中滿是淚水，像是裝滿的杯子，一不小心，就要溢出來。
唐澤寒將她擁進懷里。
「有我，小凡不怕。」
「他為什麼要這樣，他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她在他的懷里不停的問。
剛剛他也驚到了。
剛剛墨吟風的眼神明明是——嫉妒到瘋狂。
他為什麼那樣，作為一個男人，這一刻他似乎理解了。
墨吟風也愛小凡，刻骨的那種。
或許一點也不輸給自己，因為他的眼神里，還夾雜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愛到極致才會這樣吧。
可是他不敢告訴小凡。
他只能這樣抱著她，安慰她。
小凡，原諒我，也想自私一回。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