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陽仍在睡夢中,天空微白,星子尤可見。
長陵公主早早地被叫起,她撅著嘴不耐地揉揉眼皮,眨巴了幾下,看清楚眼前有父皇,姑姑和兩個不認識的侍衛模樣的人,其中一個侍衛,五官與輪廓都與她父皇極像,頭發和皮膚都比她父皇的黑。
那便是她王叔--莊王。
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以後開心得跳了起來,莊王爺抱起她笑道︰「我的好佷女,王叔終于看見你啦!嗯……不許扯王叔的胡子……」
她的姑姑廣蘭公主淡然望著她笑,眼角一不小心落在她身旁的于正忠將軍身上,她輕輕咬唇躲閃開繾綣的目光,奈何生在帝王家,她不僅是個女人,也是個落魄王朝的公主。
莊王爺給長陵公主將將做了一日的侍衛就趁夜出了宮,長陵皇听人說他前日五萬大軍駐在城外,並未進京,以侍衛身份在宮里呆了僅僅一日,就馬不停蹄地去了莊地。
「蘇先生,」長陵公主無奈地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為什麼王叔非要去封地呢?」
「這是歷朝歷代的規矩。」蘇子青如此答道,長陵公主今日沒有心緒下棋,他便搬出太清架好,撥弄兩三聲,卻不似平素那樣圓潤,「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莊王爺善用兵卻不善政。」
「這與他去不去封地有什麼關系?」長陵公主鼓著嘴嘟囔,她還央著王叔教她騎馬的,王叔明明答應了她,怎麼能去封地呢?
蘇子青淡然一笑,「莊王爺留在京城,就像蒼鷹溺于水毫無用武之地,離了朝廷到封地養兵才是他該做的。」
長陵公主又問︰「京城不能養兵麼?」
蘇子青道︰「京城的兵,是公德一稟的兵。」
長陵公主越發糊涂︰「我姑父的兵不就是我父皇的兵?」
蘇子青撥了三兩聲,厚重而悠長,這是他第一次和長陵公主談到大歷王朝實情,怕是在此之前,長陵公主都以為殷家的皇位牢牢地捏在自己手中吧。
他嘆道︰「哎,大歷王朝戰後余兵三十萬,真正屬殷家所管的,只有莊王爺手上的五萬余。」
長陵公主固執地望著他,顯然對他說的這番話予以否定,她心里有一些些小得意,向來先生說的話從來沒有錯的,如今讓她揪到一處,她鐵了心地堅持自己的觀點,朗朗念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公主不必介懷,子青早就說過,你暫且未必懂得那深處的意思,只需牢記就好,來日必有用得到的地方。」話畢,他專心地撥弄琴弦,再不說話了。
蘇子青如此淡然面對自己的錯誤且不思悔改,令長陵公主氣惱不已,她喪氣地趴在書桌上像只霜打的茄子。蘇子青撥了幾聲悅耳的調兒,長陵公主氣消了大半,抬頭望見太清尾部那句贈語,若有所思地問︰「蘇先生,王叔的副將于正忠將軍你認識麼?」
「嗯。」蘇子青輕哼了一句,專注指下琴弦。
長陵公主蹙著眉頭回憶,她與王叔無論走到哪里,于正忠將軍總是跟著王叔的,而姑姑時不時地瞄于正忠將軍,卻總是與他保持一段距離遠遠站著。
「我見他總盯著姑姑看,我知道姑姑好看,但也不必那樣看。姑姑卻總是躲躲閃閃地避著他,姑姑怕他是麼?」
蘇子青依舊雲淡風輕,若為廣蘭所願,他必不阻攔,「不是,廣蘭公主傾心于于正忠將軍。」
「啊!!!」長陵公主瞪大了眼楮,顫抖地指著太清上的贈語,「姑姑不是傾心于先生麼?」
「不,她這尾落花流水雕紋的太清琴,是要告訴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叫我再勿掛念。」
「砰!」蘇子青無意間撥斷琴弦。童言無忌,一句問話打亂蘇子青平淡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