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徑直走到了術陣的中央,與斐凡一起完成的陣圖延伸在腳下,浩瀚的輪廓仿佛要將他的身影吞沒。抬頭看了一眼無月的夜空,深黑色的眼楮透出蒼茫的深邃。
突然他面向君心,聲音泛起少有的溫柔︰「願意再听我吹一曲嗎?」
君心一愣,馬上高興地點了點頭。
他卻苦笑,緩緩地舉起竹笛,無人听到的聲音喃喃道︰「最後一曲,《九天鎮魂曲》。」
幽遠的笛聲從指下流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悲鳴的旋律,讓听到笛聲的人心驟然收緊,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心底深處升起。不是幻覺的,嘶啞的哭聲從四面八方響起,逐漸匯聚成咿咿呀呀的一片,仿佛黃泉之下的死靈無助的吶喊,悲慟而絕望。
風從腳下吹起,撩起青色的衣衫和黑色的發絲,他像矗立在狂風暴雨中的一座山峰,巋然不動,有條不紊的旋律伴隨著指尖的起伏而持續著,一刻不停。
深黑色的眼楮是合上的,此時再沒有什麼可以進入他的內心。
笛聲,仿佛就是他的生命。
身下的術陣緩緩地被一種妖艷的顏色浸透,紅色的液體,比血更深,更濃郁。
暗紅色的液體翻滾起來,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響,它開始凝聚,成形,無數只鮮血淋灕的手從地底伸出,漫無目的地抓扯著,像溺死的冤鬼拉下活著的生命充當自己的替身一般。
這時候,像是嗅到了什麼誘人的氣息,怨靈開始集中,並把矛頭直指向站在陣中心的人。
一只手抓住了悠的腳踝,接著,是更多的手……
恐怖的獰笑聲咯咯咯地響起,在幽靜的竹林間回蕩不絕,血水凝成的手向上蔓延,爬上了他的腿,他的腰,他的身體——
那儼然已不是死人的手,而是一條張開血盆大口的巨蟒!
血蟒的眼珠瞪得圓圓的,里面閃動著嗜血的精光,長長的信子左右搖擺,嘶嘶的聲音越來越響。它緩緩地游動著,一圈圈纏繞住了悠的身體,它感受到了從男子體內散發出的強大妖力,美味的氣息讓它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讓人忍不住作嘔。
這驚悚的一幕看得斐凡和君心都失了神。
終于斐凡先反應過來,沖著毫無防範的悠大叫一聲︰「危險!」
在他喊出這句話的同時,血蟒放棄了忍耐,銳利的蛇牙朝著悠的肩膀咬了下去。
遠處的秋薇發出了一聲竭斯底里的尖叫,而君心則是怔怔地呆立在原地,渾身戰栗不已。
——笛聲停止了。
嘶嘶 的聲響從血蟒嘴里發出,因痛苦而變的扭曲。有什麼東西不偏不倚地卡在了它的咽喉里,讓它張不能張,合不能合,苦不堪言卻毫無辦法。
「我討厭在吹笛的時候被打擾,你該知道的,血魄。」
悠看著它冷冷道,語氣透出一股事不關己的冷漠。一聲嘶鳴,他將插入蛇嘴中的竹笛硬生生地拔了出來,抬手擦拭濺滿血污的笛身,卻擦不掉,散發著黑氣的魔血很快將普通的竹片腐蝕。
俊秀的眉皺了起來,靜靜的聲音倏然變的可怕。
「你骯髒的血毀了我的竹笛。」悠說,淡淡的紫霧從他的掌心升起,覆蓋了竹笛的表面,抬頭間,深黑的眼楮妖化成了冰晶的紫色,涌動著危險的波紋。
這一刻,血魄巨蟒也預感到了危險,顧不上喉嚨的疼痛,它迅速放開了男子的身體,扭動著想要逃命。
擲出的竹笛貫穿了它的眉心,堅硬的蛇皮在可怕的力量下仿佛置若無物。
笛身深深地沒入了血肉,在七寸上灼穿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血蟒的眼球猛然張大,隨後瞳孔便渙散下去,失去了活物的標志。龐大的身軀瞬間融化,變回了滿地流動的暗紅色血水,並且像躲避瘟疫一樣逃離了悠的周圍,在他的腳下形成了一圈沒有血的圓環。
這是妖魔的折服,在比它更為強大的主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