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錯覺吧,悠想著斂去了眼里的鋒芒。對方尚未開口他便接連問了三個問題,這樣的咄咄逼人是很不禮貌的,但對方沒有因此表現出不滿,這讓他稍稍多了幾分好感。
換做平常,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他不會接受,不過今天他沒有追問下去。
房內安靜了下來,兩人誰都沒有出聲。悠倚在床頭有些心事重重,不知道君心沖動地跑去了哪里,真是該死,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連外出找她都做不到……
悠想著便走了神,也就沒有注意到楚翳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異常俊美的面容,沒有多余的頭飾,黑色的長發自然垂落。褪去了青衫,只余一件單薄的褻衣,露出精致而突出的鎖骨。體格比同齡的人要偏瘦許多,有些弱不禁風的感覺。膚色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蒼白,帶著略顯病態的美感。
在他的身上,母親的影子要多一些。
「你的母親,是位很美的女子吧。」楚翳風突然道。
「何以這麼認為?」悠掃了他一眼,讓楚翳風差點以為自己說漏了口。
「因為一般來說,兒子的樣貌會遺傳母親多一些。」慌忙之中找了個借口。
「是這樣嗎?」悠將信將疑地收回了目光,點點頭道︰「的確,她是位絕色的美人,若我早二十年遇到她,也會愛上她的。」
「……可惜,她愛錯了人。」沉吟半晌後他說。
簡短的一句話,讓楚翳風不禁啞然。
心里苦笑,說起來,自己又有哪一點配做他的父親呢。
「那麼對那個男人……我是說,如果你見到了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悠打斷了他,淡淡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平靜,「但如果他現在出現在我面前,也許,我會失手殺了他。」
一時間屋內陷入了長長的沉默,寂靜到可怕。
突然間覺得胸口有些悶,如果他們真的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那似乎才是最好的。
身為孩子的父親,想要向他坦白卻又缺乏勇氣,這種矛盾的心情幾乎要把楚翳風逼瘋。
……如果他現在出現在我面前,也許,我會失手殺了他……
這句話中透出的平靜,並不是在開玩笑。
不禁想到了太醫臨走時的交待,他說兒需要長期的臥床靜養,尤其要避免過大的情緒波動。那些可怕的外傷只是一個引子,他真正的病根在內里,在于他先天性的血統。
那句欲言又止的原話是︰依他這樣的體質,能活到現在已屬不易。
但是新傷舊疾加在一起,他應該活不過三十歲。
這個結論對楚翳風來說,無疑是一個驚天的打擊。
三十歲,對于他的人生來說實在太短暫了,何況其中的二十二年,他都沒有盡到過身為人父的責任。如果他早一點知道這件事情,早一點將他和紫衣接進宮來……
除了無盡的悔恨,人界的帝王心中再無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