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南成功被司徒軍收復,這日晚上司徒府上大肆慶功。
偌大的府院內朱砂燈連綿一片,似旖旎燦爛的星河,三尺高的戲台上紅毯在上,空中彩燈連連,五光十色的,兩邊插滿了有麒麟繡紋斑斕的旗子,把整個戲台子布置的華麗四射。
台上正在唱著長阪坡,一張經過油畫滿面威風凜凜的戲子高昂慷慨而道︰「自古英雄有血性,哪能貪生與怕死」
台下全是些勝仗後的士兵,成群而坐,吃喝玩樂毫不約束,鬧成一片,逍遙地不成樣子。
一旁忽然有哼哼的聲音,雖然跟著那曲調但還是走了調,站在蕘銀銀身後的黛熙秀忍不住抬頭瞟眼斜看,遁著聲音才知道是司徒驀正倚在太師椅上,愜意的地望著戲台之上,濃眉下的眼楮深藏在內,閉著眼別提有多舒適。
再過去一點,黛熙秀忽然看見嚴蒙之那廝,目光凜冽的他卻是一本正經地坐在了司徒驀的身側,面容僵硬,眉目如獵鷹般犀利。
就是這麼一副表情,黛熙秀不得不聯想到噩夢在那天狂躁般襲來,她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身重槍彈,殺人凶手就是瀾池邊虛偽的紳士,司徒軍的少將嚴蒙之,也是她噩夢的編制者。
不知不覺黛熙秀縴細的十指緊扣在一起,仇恨在她的心中冉冉升起,有漸漸隱忍被她掩藏在內心,是的她現在還沒能力和他相斗,恐怕連一命想拼的資格都沒有。
眼眶中有一半被仇恨的火焰所迷離,半晌她才恍惚過來,嚴蒙之早已經注意到自己,等反應過來時,黛熙秀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情緒早在他眼中暴露無遺。他英氣逼人的目光令何人都想逃避開他的視線,可是好像又不敢逃開一樣。
幸好身前的蕘銀銀這時站起身來,轉過身問著黛熙秀,「準備準備馬上到我們了。」
黛熙秀這才轉過頭來,溫順道︰「都好了。」
「可別給我丟臉啊,不然下來我可不輕饒你!」蕘銀銀再次叮囑。
當台上的人下來時,蕘銀銀撩起及地的水袖,步履不急不慢地上了台子上,頭上珠翠搖晃,伴隨她搖曳的身子終于搖到了舞台的正中間,底下驟然一股熱哄,喧鬧聲直達高空,甚至一半的人都站起來拍手,昂首觀望。
蕘銀銀滿意地笑了,目光不知不覺的落在了嚴蒙之的身上,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做出一副嬌憨的樣子低了眼簾。
黛熙秀跟在她的身後悄無聲息地落座在十二弦的古琴前,手執琴弦聚精會神,晚風微微,一個宛如珠落玉盤的聲音忽然響起,蕘銀銀一拋衣袖,如一泓清泉拋向了天際。
琴聲婉轉且悠揚,蕘銀銀的舞姿更是奪人眼球,婀娜的身姿像個魅妖在士兵面前變化多端,姿態萬千,攪得他們眉飛色舞,心生蕩漾。
喧鬧的人群下那雙冷漠似獵鷹的眸子忽然也在這時,狡黠一閃,不過他的目光已全然放在了那個在一邊著手琴弦的女子身上。他從她的一舉一動中,一個韻調中都能感受到一種心亂如麻的情緒。
琴聲忽然到達了高潮,猶如波濤滾滾而來,一浪接著一浪,四下的喝彩聲更是層層蓋來,越是如此,黛熙秀的心中那團怒火更是油然而生,不可抑制地到達了指尖,她恨惡低下這群敵人,更討厭自己一個堂堂望門千金竟在這里為他們撫琴取樂。
心中越發怨恨,琴聲滾滾,她就像個琴魔帶著仇恨在上面瘋狂撥弄琴弦。
「呲——」琴弦忽然斷裂在黛熙秀的指尖下,她怔忡縮回手去。
低下的喝彩聲也在此時戛然而止,蕘銀銀深鎖眉頭,尷尬的面容下是一張咬牙切齒的嘴,恨不得吃了她。
黛熙秀捂住受傷的指尖,也不知道怎麼收場,迷茫怯懦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台下嚴蒙之的身上,他看見他也正在嗤笑著自己,鄙夷的目光一覽無余。
蕘銀銀一時間笑里藏刀走到黛熙秀的身前,拽住黛熙秀縴弱的身子一扯,在她耳邊道︰「這可是你自找的。」
「你先干什麼?」黛熙秀忽然抖顫著聲音問道。
蕘銀銀邪惡一笑,直接將黛熙秀拖到了舞台的邊緣上,俯視整個司徒軍。蕘銀銀亮著鶯聲中間飽含歉意而道︰「真是對不住各位,由于我一時疏忽讓身邊的下人失了大家的興趣,現在我把她交給你們,任由你們處分好不好?」
低下頓時又掀起高潮,拍手叫好,一個個餓狼似的望著黛熙秀,眾人一片驚呼。黛熙秀驚慌失措地望著蕘銀銀陰森恐怖的冷笑,面色錯亂,「不要!」
還不等她求饒的話說出口,蕘銀銀已經用力地將她推向了人海中。
不遠處那雙悄然觀望的眼楮,忽然在這時也覺得出乎了他的意外,本來饒有興趣的笑容忽然僵硬在了臉上。
嚴蒙之看見接住黛熙秀的人竟是自己的部下樓紹晏。
黛熙秀只感覺一只有力的大手早已經把她禁錮在了自己的身前,她奮力地抗拒想要掙月兌這個一身蠻力的家伙。
「別動,我這是在救你。」一個溫如春風的聲音忽然在她的耳邊閃過。
這種如雲霧拂過的感覺讓她平息點點,沒有掙扎,只是竭力含住眼里滾動的淚水,半信半疑地望著這個人。
樓紹晏高舉另一只示意而道︰「她是我的了,你們誰都別跟我搶。」
眾士兵一見是自己的上司樓副官,便紛紛放棄了搶奪的意念,各就各位。
蕘銀銀還在上面幸災樂禍,亮光落在她的臉上妖媚極了。
樓紹晏忽然轉過視線,對著她而道︰「蕘小姐雖然她是下人,起碼她以前是小姐比你的身份尊貴多了,你還是不要一百步笑百步的好。」
蕘銀銀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臉上,容顏煞白,既羞愧又惱怒,不經便朝另一個方向看去,嚴蒙之已經不在位置上了。
此時已經出了人群,戲台那邊依舊絲竹交響,放聲大笑。
黛熙秀就像一個受驚的寵物瑟縮在樓紹晏的懷里,目光流轉在樓紹晏的臉上。他溫潤如玉的臉上和剛才沒有絲毫的變化,輕輕翹起的薄唇如春光般和煦。
自從她來到這司徒府便許久沒有見過這樣令她心安的笑容,想著一種寂寞失望的愁緒襲來,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哥哥黛陣轅,而眼前這個是自己的敵人、仇人。
「放我下來。」黛熙秀淡淡而道,目光也異常冷淡。
樓紹晏停住腳步,對著黛熙秀道︰「還是等遠一點再好。」
「你們司徒府上根本沒有一個好人,我不知道你的用意是何,所以你還是放我下來。」
樓紹晏看見她依舊倔強的臉,少頃便放了她下來,哪知黛熙秀一聲不吭,幾近冷漠地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樓紹晏這時猜道︰「我救了你,怎麼一句道謝都沒有?大小姐是你這樣當得嗎」
黛熙秀回頭她抬起清風衣袖,輕嘲自己,「你看我現在哪點有小姐的味道,這一切都是拜你們所賜,我不相信這府上有人願意幫我。」說完她很是無所謂地樣子離開,她根本就不相信他是好心會幫她的人。
「那要怎麼做才要你相信我?」
黛熙秀不理他的話,繼續前行。
「如果我說我知道你娘在哪里」
黛熙秀果然怔住,腳步不再前移,猛得轉身看向這個蓄意不明的家伙,他的眼神里有得意之色。果然,她不相信司徒府上任何一人的話,但又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