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似是向夜月解釋他的所作所為,卻更像是開解夜月如今的處境。
歷經世間黑暗,夜月早已經習慣,萬事都需努力去爭取,得到了又怕失去,惶惶不安,這樣的人,不會有快樂的一天。
這不是不滿足,也並非貪婪,而是一直處在危急中,卻不知災難何時降臨的忐忑。
夜月沉默了,是,他確實在爭取,凡事已經習慣了爭取,他才為夜溟的不爭取而感到不適應。
他自從到了北營司,一再向風碎請示,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麼,但是,風碎從未交代他做過任何事,反而照顧他,替他調理身子。
吃飽穿暖已是毋庸置疑,而那據說比金子還貴的藥,他已經吃了不知多少。
他能安心麼?但是夜溟告訴他,既來之則安之,莫徒添煩惱。
「去歇著吧,近來我身邊事也無需你操心,養好了身體便是,莫再生病。」夜溟的聲音仍舊清清淡淡,但在夜月听來,卻如五雷轟頂。
常年顛沛流離,他的身體早已經如掏空了一般,哪怕生活轉好,仍舊短時間無法轉圜。
他夜不能寐,經常在夜里驚醒,生怕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是夢,他又會回到那個黑暗寒冷的牆角。
他經常莫名的發起燒來,他生怕主子覺得帶回了個病秧子,會後悔,整日整夜堅持著。
他害怕著周圍的一切,擔憂著無法估計的未來,他的情況百般小心遮掩著,卻居然瞞不住幾乎再未與他見面的夜溟。
夜溟長長舒了口氣,听著夜月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他到底是在開解夜月,還是在告誡自己?
徒添煩惱……
他的身體確實在一天天漸好,雖然不可能恢復如昔日,但是……也著實給他增添了煩惱。
雖然緋玉對他一再禮讓,他也清楚,僅僅是禮讓卻非情誼。
他不可能不去救治紅殤,因為他清楚,一旦紅殤因救治不力出了事,緋玉恐怕真能將他碎尸萬段。
夜月說他委屈……
夜溟伸手,撩起飄散在水中的發絲,白的似雪,水珠晶瑩滴落,更襯得幾分凝白。
委屈嗎?
他其實不敢問自己,委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