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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離開藏書閣時,還一並將死活不肯離開的臨川公主也帶走了。
出了藏書閣,皇上依然是人人敬畏的皇上,一國之君,手握生殺予奪。
藏書閣一下子清淨了,但拿在沐歆寧手中的《神農本草經》卻成了碎片。
這一年發生的事,千頭萬緒,但有些事仿佛在此刻有些漸漸的清晰起來。倘若她所料不差,那麼夏子鈺真的太可怕了。
獨自一人徘徊于藏書閣內,直到宮門外響起一名內侍的聲音,「夏小姐,皇後娘娘召見。」
在傳旨的內侍進來之前,沐歆寧袖風一動,將用功力捏碎的《神農本草經》扇到了書架之下。
「知道了。」斂盡眼中的驚慌與不安,沐歆寧淡漠地跟在太監身後,前往皇後的中宮。
她是夏子鈺找來幫皇後的,但為了避人耳目,只能先取得太後的信任,再名正言順地進宮,如此一來,任誰都不會想到她進宮的真正目的。更何況,夏子鈺似乎還未來得及告訴皇後,她就被太後召見進了宮,若按照原定計劃,由太後出面宣她入宮,而她在憑精湛醫術博得後宮眾妃嬪的信賴,堂而皇之地出沒皇後中宮。
太後與皇後雖同出明侯府,但太後畢竟與皇後不同,皇後廢了可以再立,但太後是先帝的結發之妻,皇上總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顧孝道,去了太後的尊號。
「夏小姐,請您稍等。」巍峨的正宮宮門口,守門的幾個太監垂手恭立,領沐歆寧過來的矮小太監附耳在總管太監說了幾句後,就恭敬地站在了管事太監的身後。
中宮的總管太監于公公身寬體胖,面上油光發亮,他鄙晲地瞅了沐歆寧一眼,又拿起手中繡著牡丹的絲帕一遍遍地擦拭著臉。
「夏紫菀,隨我來吧。」不過是個低賤的平民女子,居然還讓他這個總管太監等了這麼久,于公公一臉慍色,邊走邊奚落道,「這兒可比不得宮外,你走錯一步或遲一步啊,就有可能會要了你的小命。」
于公公拿著絲帕的右手,還翹著蘭花指,濃郁的胭脂味聞得沐歆寧忍不住皺眉。
「哎,我說夏紫菀,你有沒有把本公公的話听進去。」若是踫到一般的宮女太監,于公公的這番話,早已贏得一陣附和或恭維,但可惜他遇到的是沐歆寧,任于公公一路之上說的口干舌燥,沐歆寧仍然是無動于衷,甚至吝嗇地連一個字都沒吐出。
「不識抬舉的東西。」于公公氣得一甩手中的絲帕,也不再理會沐歆寧。
走入中宮,于公公立即變得奴顏婢膝,幾乎是匍匐地跪倒在倚靠在軟榻上的皇後娘娘面前,「皇後娘娘,夏小姐到了。」
說完,于公公就接替緋衣宮女,熟練地敲著皇後娘娘的小腿。
剛剛是夏紫菀,一會兒就成了夏小姐,沐歆寧嘲諷地一笑。她是習武之人,若非不得已,她是絕不會出手,這個于公公雖是個勢利小人,但還罪不至死。
「紫菀,坐吧,在本宮這里你無須多禮。」倚在軟榻上的皇後坐直了身子,揮手指向靠近軟榻的一張花梨木椅,道,「本宮今日召你過來,就是想和你說些體己話,你說這偌大的皇宮,人多是非也多,本宮即使想獨善己身,也常常是身不由己。」
跪在地上正伺候皇後娘娘的于公公一听,心下暗驚,難不成這個夏紫菀來頭不小,怎麼連皇後娘娘都對她另眼相待。
珠簾靜垂,整個正宮內殿中唯剩下皇後,于公公與沐歆寧三人。皇後賜座,沐歆寧並沒有立即坐下,反而近前一步,站在了皇後娘娘的身旁,她漫不經心地撫著袖口上的絲繡,像是進言,又像是自語,「世事無常,皇後娘娘何不順其自然?」
昨日進宮,皇後娘娘見了她滿臉防備、處處針對,而今日卻一臉討好。她不過是個卑微的民間女子,而明宛瑤貴為一國之母,沐歆寧實在想不通明宛瑤為何會對她前倨後恭。
「沐昭儀都已經懷上龍種了,本宮怎麼還能再順其自然?」皇後氣得從軟榻上站起,還重重地將于公公一腳踢倒在地,端莊溫柔的臉上布滿陰狠,「夏紫菀,你是聰明人,本宮要什麼你肯定知道。倘若此事你辦得好,本宮對你的賞賜自然少不了。本宮現在問你,那張醫谷的生子秘方在哪里?」
「我不知道。」醫谷的生子秘方本就是夏子鈺隨口杜撰的,若有也該問夏子鈺而非她。皇後鳳威一怒,于公公早已嚇得面如土色,渾身顫抖,然而沐歆寧卻無絲毫畏懼之色,「倘若皇後娘娘不信,大可問夏子鈺。」
夏子鈺雖說要她進宮是為了保護皇後娘娘,但她知道,事情絕非這麼簡單。夏子鈺不說,她也沒有興趣知道,若非夏子鈺以師父的聲譽相要挾,她又怎會輕易任由夏子鈺擺布。
「你不知道?」皇後狐疑地盯著沐歆寧,一個清冷又高傲的女子,想來也不屑地說謊。
「倘若真的有生子秘方,皇後娘娘應該早就懷上小皇子了。」冷冷地一笑,沐歆寧抬眼環視了皇後的寢宮,戲謔地道,「哥哥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一見。」
夏子鈺回京了?蒙在鼓里的皇後娘娘茫然地順著沐歆寧的視線,瞥向了墜著流蘇的珠簾。
珠簾影動,輕風拂面。
明明什麼都沒有,但瞬息過後,卻走出一個笑如暖煦的男子。
十六、七歲的臉龐,艷如桃瓣的眸子,似笑非笑地俊容,看似多情,卻永遠也感覺不到他絢爛笑容下的溫度,有的只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