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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太後之所以讓這一場質問到最後不了了之,並非是她相信了沐歆寧所說的話,而是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有著與她當年一般的倔強與固執,一旦下定決心,絕不會輕易妥協。
「紫菀,哀家已通知你哥哥讓他三日後來接你。」
平靜的眸中,因太後的一句話起了一絲波瀾,看來,一切都在夏子鈺的掌握之中,她真的是無處可逃。
「紫菀告退。」既然沐歆婉已懷上龍種,那麼她手中憑空捏造的生子秘方,太後也不會再如昨日般這麼急著想要,當然,若由皇後懷上子嗣,或許明太後會更開心。
明太後如此明顯的逐客,沐歆寧怎會不知,倘若可以,她現在就想離開皇宮,離開京師。
回到擷芳居時,擷芳居的宮門敞開,卻空無一人。
沐歆寧喜靜,但明太後還是派了四個宮女,兩個太監伺候她起居,更何況擷芳居本來就配有打掃院落的宮女太監,這些人加起來就有二十幾人。怎麼她才離開一會兒,擷芳居的宮女太監都不見了。
「師父!」歡快的叫喊聲,在沐歆寧推門而進時突然響起。
她怎麼在這里?
看到被皇上帶走的臨川公主又一次出現,沐歆寧柳眉微微皺了一下。對于這個嬌蠻任性的小公主,沐歆寧不止是無奈,更是不知所措。她從小就習慣獨自一人,又從不願與她人有過多的接觸,久而久之,整個沐府的人都以為她性格古怪,又難以伺候。
一個人多好,平平淡淡的,沒有紛爭,也沒有喜怒。
沐歆寧實在不明白這個小公主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要說她性情孤僻又冷漠,甚至還出手打了身為金枝玉葉的她,可怎麼越是冷漠,越是凶狠,這個小公主就越纏著她不放。
莫非是她每次出手都太輕,臨川公主摔到地上也只是不痛不癢,亦或是她的功力倒退了。
「師父,臨川听到你被母後身邊的慕容宮令帶走了,一時著急就趕過來,本想著你再不回來,臨川就算被挨母後一頓罵也要上宜壽宮找你。」一看沐歆寧又開始揚袖出掌,臨川公主嚇得忙縮到畫屏之後,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變得驚恐,「听說,凡是被慕容宮令帶走的人,最後都會無緣無故的消失。」
砰——
一陣袖風吹過,倒了畫屏,而臨川公主卻安然無恙。
師父的武功好厲害啊。臨川公主一臉崇拜,雙眼灼灼地盯著沐歆寧,又驚又怕。
「所以——你在擔心師父。」似乎沐歆寧已習慣了臨川公主一口一個師父地喊她,言談間也不再排斥臨川公主喊她師父,甚至還隱隱將臨川公主真的當成了自己的徒兒。
臨川公主靦腆的一笑,「師父別多想,母後這麼疼師父,還收了師父當干女兒,而且母後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又怎麼會為難師父。呵呵,師父就當臨川杞人憂天,胡言亂語好了。」
都怪那幫亂嚼舌頭的宮女,淨說一些無憑無據的話,造謠生事。指不定,這些流言蜚語都是那只沐狐狸暗中指使,要陷母後與皇嫂于不義。
沐歆寧靜默不語,若有所思。
「師父,這是御膳房剛做出來的糕點,你嘗嘗。」臨川公主小心翼翼地移到木桌前,指著桌上的一盤桂花糕,開始大獻殷勤。
四周沉寂,師父不說話,臨川公主的心中更忐忑不安,她偷偷地瞅著沐歆寧,清秀的小臉欲言又止,委屈地幾乎想落淚。
臨川公主雖上有七位皇姐,但因明太後之故,與她們皆不親,更何談姐妹之情。沐歆寧雖然看起來冷若冰霜,又難以親近,但不知為何,她就非常喜歡母後剛收的這位夏紫菀夏姐姐,這種感覺,說不清,但她卻真的想把沐歆寧當姐姐看待。
「臨近十五,月色漸明,亥時之後,將有烏雲遮月,卻只有一盞茶的時間。」正當臨川公主隱隱傳來抽泣聲時,沐歆寧縴手取了桌上的一塊桂花糕,半掀面紗放入口中,她的眸中依然很冷,但卻少了令人懼怕的寒意,「很好吃。」
嗯?臨川公主抬著小臉,滿眼不解。
「你的皇兄和母後能護得了你一時,卻護不了你一世,以後別為這點小事哭。」臨川公主自幼嬌生慣養,又被寵得無法無天,以為一哭世上所有的人都像太後與皇上一樣順著她,但現在的夏侯皇族早已走向沒落,臨川這個公主的身份又豈能護她一世。沐歆寧言語誠懇,卻終留了半分。或許,就算她說了,對常年待在宮中的臨川公主而言,也未必能听得懂。
朝野內外,京師中權相遮天,外戚斂財;西北楚王虎視眈眈,早已雄踞一方;江南一帶魏王夏侯洵勢如中天,在民間聲望日盛;就連遠在西南的蠻夷,隔著荒漠的外族,也將蠢蠢欲動。
這就是師父效忠的夏侯皇族啊,一個病弱的君王,一個即將動蕩的朝廷。
安竹生,究竟要到何時,你才能肯為你自己活一次。
淡漠的眼中,掩蓋了一世的悲涼,與絕望。
「為師累了。」留下一臉錯愕的臨川公主,沐歆寧走到床榻邊,放了紗幔,開始閉目盤腿,打坐運功。
師父到底在說什麼?臨川公主單手撐著下頜坐在一旁,一邊不住地往嘴里塞糕點,一邊看著紗幔中的沐歆寧。
啊,想到了。
臨川公主高興地蹦到地上,師父居然同意她晚上去皇兄的宸佑宮中偷取新進貢的紅珊瑚,而行竊的最佳時機就是亥時之後。只知玩樂的臨川公主忽略了沐歆寧最後一句話的深意,她一想到沐歆寧將晚上行竊的時間都告訴她,而這個時間比太史令那個迂腐老頭算的還精確,如此一來,她對沐歆寧愈加地敬佩萬分。
可是,師父到底會不會跟她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