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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歆寧劫持小福王,不退反進,一步步地走向正殿的中央。而皇上早已站在玉階之下,一臉復雜之色。
「皇上,快救救越兒。」梅太妃失了理智,毫無顧忌地跑向皇上,扯著皇上的衣袖哭求道。
梅太妃是先帝的妃嬪,照理說,她與皇上本該避嫌,但因小福王的生死在沐歆寧手上,梅太妃一時沒了主意,慌亂之下就想到了皇上。
人都說,患難之際才見真情,而梅太妃此刻流露出的真實情感,卻恰恰震驚了殿內的所有人,先帝的寵妃與當時身為太子的皇上,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皇上,用福王一命換我自由,如何?」沐歆寧醉意散去,虛浮無力的腳步在此刻也變得越發沉穩,她沒有醉,只是裝醉而已。
「沐歆寧,你又騙朕!」永寧宮內的那場交易,原來是她的誘敵之計,呵——,原來安竹生的弟子也是滿口謊言、狡猾奸險之輩。皇上冷了心,陰狠地道,「若你敢傷越兒分毫,朕就滅了你沐氏一族。」
「他們的生死與我何干,再說,我又不是沐尚書的女兒。」沐歆寧譏笑道,「當日沐尚書那般對我,幾次想置我于死地,我雖非睚眥必報之人,但也絕非寬宏大量的不計前嫌。皇上要殺就殺吧,到不了明年祭日,我到沐尚書墳上燒一炷香,替皇上積些陰德。」
面紗蒙著女子的容顏,看不清她真正的喜怒,但她眉間那逐漸清冷嗜血的戾氣,絕不在皇上之下。
「你——」皇上被駁得啞口無言,他並非濫殺無辜的昏君,若是真滅了沐氏一族,還有誰為他效命,但放沐歆寧離開,卻無異于失去半壁江山。
皇上猶豫不決,雖然一旁的梅太妃已經哭得梨花帶雨,而小福王即使在鎮定,但畢竟也只是一個孩子,他的脖頸已被沐歆寧掐住,整個身子也在抽搐著,「母妃,皇兄,嗚嗚——」
小福王的哭聲,嚇得梅太妃搖搖欲墜,「皇上,他是你最疼愛的越兒,求求你,救救他。」
「皇嫂,不要傷害十一皇弟。」臨川公主驚甫未定,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師父怎麼仿佛變了一個人似地,不,她不是師父。
「誰是你皇嫂?」冷哼一聲,眼帶寒光。
手持長戟的宮中侍衛包圍了沐歆寧,但都不敢上前,永寧宮的那一戰歷歷在目,這個女子的武功連陳侯爺都忌憚三分,更何況是他們。
「沐歆寧,朕不知道,你竟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若是之前的沐歆寧,皇上絕對有把握相信她不會傷害福王,但現在沐歆寧連自己的師父都敢下藥,而且據陳桓當日調查的結果,半年前就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憑一己之力殺了押送營妓的百余名兵士,手段殘忍,不留活口。
癱軟在坐席上的安竹生,勉強坐直了身子,開始用功驅毒。
「與皇上相比,我所做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沐歆寧冷笑,對跪在地上的梅太妃道,「太妃娘娘,皇上已下旨殺盡相府滿門,想來張玄琮也難逃一死,你說,我用小福王的命抵張玄琮一命,可否?」
沐歆寧何時與相府勾結在了一起,皇上皺了眉,仿佛事情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原以為沐歆寧是想挾持福王逃出宮門,但現在似乎又不是。她究竟想做什麼?
梅太妃一听張玄琮有難,不敢置信地看著皇上,甚至連小福王的生死都不顧了。
「張仁為相,幾十年把持朝政,更不把朕這個皇上放在眼中,朕為天下蒼生除去一害,諸位王爺,朕這樣做有錯嗎?」皇上蒼白的俊顏掩住了他的陰霾,他不能急,一急就中了這個女子的圈套。
在場的各位王爺感同身受,權相在朝,挾天子令諸侯,他們幾個也常常受到張相爺的欺壓,以征稅為名,幾次索要財帛,他們雖是夏侯皇族的王爺,卻要听一個臣子的號令,這口氣他們早就咽不下去,即使今晚不是皇上下令抄了相府,他們也打算聯合起來以清君側之名殺了張仁。
諸王雖各佔一方,平日里也陽奉陰違,但事關夏侯皇族的正統,他們寧願江山毀在自己人的手中,也絕不能便宜了外姓人,更何況他們之中最後無論誰做了皇上,這個江山還是夏侯皇族的江山。
「張仁死不足惜,但相府公子何辜?」沐歆寧逼問道,「皇上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殺張公子,莫非知道他即日就要清醒,所以就提早殺人滅口。」
她都知道了,不可能,皇上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沐歆寧,你胡說什麼。張玄琮是張仁之子,憑張仁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哪一條都不是禍及家人,朕留他們父子一條全尸,已經仁至義盡,你還想朕怎樣,放虎歸山嗎,然後任由他們繼續為禍天下——」
皇上百般遮掩,即使面上說的冠冕堂皇,但卻是破綻百出。而沐歆寧要的,就是想讓師父認清皇上的真面目,從此不再被皇上利用,遠離紛爭。她放開了掐在小福王脖頸上的手,卻依然將小福王禁錮在她身旁,小福王害怕地瞪著她,罵她壞女人,惡婦。
沐歆寧淡淡地笑了笑,「小王爺,你的安太傅沒有告訴過你嗎,越是皇上的女人就越要堤防。」皇上只有一個,但後宮妃嬪卻多不勝數,要爭寵,要活下去,除了勾心斗角,就是爾虞我詐。福王嚇得小臉慘白,但沐歆寧又道,「好在,我不是皇上的女人。」所以,她下不了手,最多只是嚇唬嚇唬他們。
抬起頭,沐歆寧凜然道,「眾所周知,張公子八年前因墜馬而成了傻子,但近日卻有人告訴我,張公子的那次意外卻是有人蓄意而為,好像是——張公子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梅太妃,我說的可對?」
梅太妃面帶驚恐,拼命地搖頭,「不是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而皇上此刻的神色就更加耐人尋味,滿殿的人都在私下紛紛猜測,明太後與皇後對望了一眼,心中也是隱隱不安。
「這是皇上的家事,娘,我們不方便插手。」歐陽塵暄搖了搖頭,示意浮陽大長公主靜觀其變。先帝的眾兄弟姐們中,就屬浮陽大長公主與先帝兄妹兩感情最深,當日浮陽大長公主遠嫁冀州滄縣,先帝親自將她護送出京師城門口,而皇上也是浮陽大長公主看著長大,現在見皇上被一個女子逼得陷入困境,浮陽大長公主哪能不急。
這個沐貴妃也真是的,好好的皇上寵妃不當,怎麼能唯恐天下不亂,盡給皇上惹麻煩。浮陽大長公主心中不滿道。
滿殿慌亂,眾人生疑,然只有歐陽塵暄依舊笑得溫潤,這位貴妃娘娘的行徑確實越來越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當著眾人之面,她居然敢肆無忌憚地給安太傅下毒,而素來滴酒不沾的安太傅,竟絲毫未想過拒絕,呵呵,這場宮宴的確別具一格,她不止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也使他忍不住猜想面紗下的她,到底長了一副何等的模樣。
楚王妃暗松一口氣,現在皇上自顧不暇,只要她再熬過幾個時辰,出了宮,她就立即吩咐下人準備車馬連夜趕回西北之地,到時皇上想治他們的罪,也鞭長莫及。
「小槿,你千萬別輕舉妄動,否則姐都救不了你。」楚王妃拉住賀蘭槿,雖然她不知道賀蘭槿與沐歆寧之間的關系,但她總覺得賀蘭槿有事瞞著她,而這件事極有可能與貴妃娘娘有關。沐貴妃狡猾狡詐,又擅長狐媚之術,她的堂弟涉世不深,八成是受了沐貴妃的蠱惑,楚王妃這樣一想,就將賀蘭槿牢牢地拽住,「你是我們賀蘭世家的嫡子,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你教姐回去怎麼跟嬸娘交代,小槿,你就算不為你自己,也該為姐想想,難道你想讓姐客死異鄉,回不了西北的楚王府。」
楚王妃軟硬兼施,拖住了賀蘭槿。
一邊是堂姐,一邊是他的師妹,賀蘭槿左右為難,寧兒,我該怎麼辦,才能救你出宮。
賀蘭槿雖年少氣盛,但也知帶走皇上的貴妃娘娘事關重大,而且他現在不是一個人,而是代表著整個賀蘭世家,還有楚王府。
寧兒,對不起。
黯然地看著正殿之中,那高傲翩然、言辭激烈的女子,賀蘭槿多希望自己能站在她身邊,與她一起共進退,但他知道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