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聞
第三更到~~~
回去時,他已近虛月兌,只能坐在馬車中,本是遠遠的對著我坐著,可是那樣的蒼白,就像是一陣青煙,一觸,便羽化而去。
我輕輕地靠了過去,將他的搭打在我的肩膀上,感覺重睫禁閉的眼,微微抖動了幾下,可是最後還是消失于平靜。就這樣,他不說,我也就不問,兩人都止步在這片刻的安寧,各自淺淺睡去。
直到我覺得我已經是在半夢半醒的世界,他突然呵氣一般,在我耳邊幾乎是微不可聞地問︰
「你不想知道點什麼嗎?」
心中百轉千回,我心中也是一陣明了,且不論這毒是如何下的,當時這心思也是不難看,出周家的嫡子為我們所傷,現下這砥柱若是……亂了周氏而後趁火打劫不說,他們就再也不能同王氏相與了,到時候……
「不想,一點都不想……」
我微怔地看著那張如玉的臉龐,此時的他,少了平日里桀驁的張揚,卻多了幾分淡然的幽深,可我總是看不清,那如扇的青睫底下掩蓋的暗波。
毫無理由的逃避著,我的手僵直在身側半晌,直到沒了知覺,才緩緩地放開,同樣的微弱,但是卻有著莫名其妙偏執的堅定。
桃花一樣的唇瓣,斜斜地,朝著昏黃的光射進來的方向,扯出一抹我從未見過的笑意,美好而恍然。
彼時的我,並不是他人想像的女子,我依然偽裝著雲淡風輕,用我只著得近乎幼稚的蒼白,保留我所認為的最後的安然。
馬車便那樣悠悠緩緩的,駛向了烏衣巷里的國公府,那個好幾代王氏都生于思長于斯的連綿高齊的青瓦粉牆。
只道下車時,璕狸才幽幽地和我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你要什麼,我們總是會竭盡全力給你的……」
我垂眸低首,多過他的視線,和茯苓徑直回了悟雅小室,並不留心身後的落花般的嘆息。
只是在次日的晨起時,听來灑掃的小丫頭說,父親召他到小隱閣後,那里的燈火一直亮著,整夜不熄。
我們回府後的第二日,便有聖意下達,果然是周家的一位旁支喚作的周元訓的男子在前赴南州賑災的官署名單中。我同她說了,君子有成人之美。
周家弱不欲依舊式微,縱使有周謙支撐門庭,但年輕一輩總是要有人出仕的。
而出人意料的是,代天子出巡的大臣,不是帝黨,亦非炙手可熱的庾氏或是衛氏,而是出自山水不顯的王氏,我的從兄,王衍宗。一個以才名聞世,但是卻一直過著半隱半道生活的男子。
世人都在猜測世家和帝王的心意。
是上位者相互間的妥協?還是精于計算後的結果?或是說,朝堂上的風雲本就是無法估計的,只能根據當權者的態度來揣測那詭秘莫測的風向。或是說,那里本就沒有什麼真或是假。
京城的百姓們,由此又在津津樂道于他們早已拋卻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那一段王氏們 赫的傳奇,然後作著如這次治水的功勞又可以讓王氏的那位公子躋身于怎樣的權勢之間,或是帝王的賞賜,會是怎樣點綴著王氏白玉為堂金做馬的繁華,抑或是這位王氏俊朗的公子,會不會是謝氏貴妃的掌上明珠零陵公主的駙馬的預測……
是的,百姓們,用著最世俗的思量以及最樸實的語言,把自神光十六年以來看似風平浪靜沉寂多年的王氏,再一次推向了風口浪尖。
似乎是一夕之間,王氏又成為了從前的王氏。
坊間似乎是隨著秋風過後的第一場春雨,滋生了關于周家大小姐與璕狸相互傾慕的風聞。
那一日王郎是怎樣折服在他與周家姿麗的小姐的初見,又是如何臨危不亂,救那麗人于生命垂危之時,而後二人又是怎樣的日漸傾心,或是在月上柳梢之時,于開滿香花的園亭相會,互訴衷腸,或是秋雨過後的清晨,一個不經意的回眸,便憂傷了思念,托下人們送去脈脈的私語……
一時間,似乎是建康的尋常巷陌,都充斥著他們年少風流的故事,還有閨閣仕女們,每日對鏡哀愁的悵然。
這樣幽柔的時代,似乎除卻那低調離京的帝王的使者之外,還有的就是貴家公子與正值豆蔻的少女們風情旖旎的韻事了。黃昏,听聞祖母又是不好,忘事似有加劇,還總是記錯人,清醒一陣糊涂一陣。
可照例給她請安時,她似是無心一般,用了極不經意的口吻敘述了這幾日我都不曾留心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