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1)
夏日的事物,要是論起來,總是先說起蓮花來的。
那夏日的驕陽下,以最傲然的姿態挺立的身影,不勝微風的嬌羞,總是惹得無數文人名師拜倒傾慕。
罕見者,就譬如宮中的夕顏流光,雍容更兼端莊,可是美則美矣,就是失卻了那一份樸素無華的清明。
府中的大明湖雖是植了滿滿的一池,可也是不盡如意的。
若是要讓我推選蓮花中的翹楚,我確然是偏向眼前的無疑。
殷殷十里東風來,喚醒了青山,喚醒了碧水,喚醒了采桑女口中的情歌,可誰說春風不度橫塘路?人們都說是春華秋實,若是少了春日的萬物榮發,眼前的這一池的驚艷,莫非是從天上點下來的不成?
「從小便看起,這些年,也看不厭麼?」
「你從初生起,便食五谷雜糧,吃了這些年,你可是吃厭了?」
微眯著眼,躺在畫舫之頭,挑了條輕薄的絲巾蓋在臉上,任荷風微微,吹動我交疊著雙臂上的紗袖,好不愜意。
听她這樣問,我斜斜地睨著眼,伸手拂過一朵蓮花,笑著遞與她。
「好沒意思的人,今年看,明年看,年年看,每看是必送我這滿眼皆是的事物。」她接過後並不看,而是往船舷上一擲,嗔道,「你大小好歹是郡主,是否是富可敵國暫且不論,就是封地上的歲貢,就是十個你也是養的起的,怎麼很出手這樣小家子氣?」
「呵呵,莫不是看著小姐我生生的別人壓了一頭,閣下覺得沒面子?」
「若不是他人在意,我眼楮盯著這個做什麼!」
這丫頭,眼看著這幾年做事越發的沉穩,怎麼這樣的事還和自個兒過不去?
「就因著是他人在意,咱們吃點虧倒不算什麼。」
若是現下她長了胡子,定是要她吹到天上去了。見我是這樣的說法,她恨鐵不成鋼的怒瞪我一眼,把臉一轉,自顧自地看起茶水來,可是嘴上還是不停。
「你既是不介意,說來反倒是顯得我小氣!」她用不蓋住砂鍋蓋子,輕輕提起將水氣吹散後又蓋了起來,「這不是皇上不急,太監急麼?!」
「錯……」我笑著爽朗地答,看她的狐疑的眼光,嘴角的笑意散得更濃了。
「你是宮女,不是太監……」
這,又是經過許多時日。鱘狸見我終日悶悶,無不是長吁短嘆,便說,橫溏的蓮已是開得極好,若是錯過,又要等到來年。
听聞父親已是十數日皆是歇在書房中,常是子時末瞧見里面的燈火仍是未熄,寅時初刻便又起身。鮮少斥責下人的他,竟也開口將辦錯事的小廝重責二十。
今日向父親請辭時,他听聞我要去橫溏,終日郁結成川的眉宇終于有些舒展,笑說莫要辜負這大好時光。
可我轉身而出時,他卻叫住我,狀似無意,只是閑閑地提了句︰「進來京中也不大安生,你閑來無事,還是留于府上,多陪陪祖母或是你母親的好……」
我不以為異,輕車簡從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