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莞歌 第六十二章 冰人

作者 ︰ 耳東拾玖

冰人

「倒是一首好詩……」

璕狸眼中是不掩飾的欣賞,細細地又讀了一遍,贊道︰「本來還是只泥鰍,就有‘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後豈堪夸’一句,立馬就不同了……」

蓴葭本來燦爛的神色听他這麼一說,明顯的一頓,嘴角似有些隱隱的抽動,可是須臾眸子中閃現出笑謔的眼色來,問道︰「表哥,我今天就只想捉只泥鰍而已……」

「阿茀,你來說吧,我只听你的……」

「呵呵,你想勝過我,那又何苦為難人家?」璕狸抬眼笑看她,一如多年前我們游戲時的隨意,「你這首寶塔詩已是極好的了……」

我挑高了眉頭,不動聲色地微看著眼前的人。蓴葭的神色越發得意,另兩位許是還從未見識過璕狸這樣。少年時便譽滿京華,與人比斗,從未敗績的人還會服軟,也是滿眼掩住卻又不斷溢出的訝異。

那他今天是輸了?

可是我看他那神色,雖是閑適,可卻好似一望望不到底,閑得仿若是天邊的雲。

「但是,我即是當了表兄的,還是有些做表兄弟道理的……」他坐到椅子上,懶懶的聲音,越發的隨意,只是在不覺間,眼底的萬事俱備卻慢慢地彌散開。

「你且把那詩,倒過來讀一遍,高下自分。」

他這一句一出,我們幾人都忍不住好奇,詩還有可以反著來的麼?

「窗晴斗碾小龍團,活火新偶淺配紅。

紅漲雪融山上日,缸清撒盡落花空……」

讀完這詩,我們久久的都不說話了。……

「好!」

鳳凰衣眼中滿是激賞,不覺得撫掌大贊,周怡蓊只是不說話,但看那神色,也應是拜倒在他的驚才絕艷,而我,則是像見了陌生人一樣,細細地看著他的端倪,

想來,我已是明了世人為何是如此推崇璕狸了……

可眼前的少女還是一樣的明媚,捧起一碗茶來,飲了一口,仿佛輸贏並不在她的身上一般。

「看來今日我是輸了……」

「要我做什麼,盡管說來吧。」

「我若是留著力氣,那便是折辱你了……」他打開扇子,廣袖散落,露出筋骨分明的臂來,「一樣的道理,若說咱們是表兄妹就不讓你踐言,倒是比把你踩在腳底下強不了多少。」

一樣都是驕傲的人,到底是一語中的的。

她現在贏了,是高興,可是要是知道璕狸讓著她,我想這輩子他都不會再理他了。

就像小時候一樣,他們不論是搶什麼稀罕的物件,無論是當好似怎樣的頭破血流,過後倒是和沒事人一樣了。

「你說便是,哪來的這樣婆婆媽媽的。」

只是一瞬,我見一張沉靜之極的臉,像戲法一般變得玩世不恭,似乎從來都是鎮國公府上,建康城內人盡皆知的悠游公子。

桃花眼惡質地往上一斜,修長的手指著鳳凰衣,玩笑一樣地道︰

「那便把凰衣在半月之內嫁出去吧?」

明明是疑問,卻絲毫商量的語氣也無,說的那般肯定,仿佛嫁娶,就是說話之間便成的小事一樁。

蓴葭笑開了,放下茶盞笑道︰

「我臉皮子厚,你開我的玩笑便可……」

「凰衣的意下如何?」

我想這一屋子的人,是不是都魔癥了?

鳳凰衣一雙玉質瓷白的手,閑閑地搖著手中泥金的蜀錦紈扇,一來一回,竟像是蝴蝶撲閃的雙翼,在眼前畫著最百無聊賴的弧。

艷麗的眸子真就是煞有介事般閃過揣度的神色來。

「只要是沔陽郡主說得,那凰衣便就嫁得。」

迷朦的光暈,染上了她的唇角,漾開似有若無間的風情萬種。

「你我都是不凰衣姑娘的親故,怎麼做的了主呢?」

「他人的主,我還怕做不得呢……」

我看說這話,可眼卻 著周怡蓊,攏好被風吹亂的袖口,端莊得如廟堂里寶相莊嚴的神佛。得體地笑看著璕狸,卻不說話。

「你便不怕配得上人家的那一位還未出世麼?」

「你且試試吧,再說了,我是萬不敢逼嫁的。」

「將軍之命,安敢不從?」

一喝一唱的言語,在加上誰都不曾在意的閑言碎語,便是,蓴葭于他年少張揚,這樣走到了急轉直下的終點了。

我斜倚在馬車的榻上,微閉著眼小憩。簾子「忽」的一聲挑開,我駭得立時張開了眼,睡意全無。

見是他坐了進來,吊起的心也終是放下,又躺了回去。

夏日的風吹不起波瀾,卻也吹不平心底的漣漪。許久之後,我終是耐不住性子,仿若是若無其事一樣,閑言般問道︰

「你什麼時候當起冰人來了?」

「我若是當了冰人,那鎮國公的爵位,誰來襲呢?這可比我告訴老頭子說我要從軍還讓他七竅生煙吶……當冰人的可是阿蓴啊。」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我最是惱他好好的正事不說,非得插科打諢,放到父親面前試試,我就真的服了他。

「如你所見……」

這樣,就是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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