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晚間的時候,茯苓服侍我洗漱睡下,也不提閑話,自己吹了燈就去了外間。我知她心里的事,便不多加提及。
只是在床榻上輾轉半日,還是無法入睡,這**月的天氣說來也怪,白日里晴空萬里,晚些時候就悶熱的讓人無法入眠。
我不勝其擾,又不想讓茯苓去拿冰來,出去也怕驚著上夜的婆子,惹得亂哄哄的,就索性下床來,開了窗子透些氣。
明湖的影子,嵌在了我的尺幅朱窗之間。
荷香,像香爐上飄渺的青煙,徐徐地繞過田田墨綠的荷葉,輕靈地繞過如蟬翼般的紗窗,陣陣來襲,
我單手拖著腮,著一件素色單衣,靠在紫檀桌子上,去了悶熱,人也靜了下來,不禁想著今夜月色不好,陰沉沉的雲,烏鴉鴉得嚇人,要不然月下賞荷,定是另有一番情趣的。
可是,想著想著,心又輕快不起來了。
看這如今,鉛雲滿布,不見半絲月色,分明就是混沌之際,天象如此,又奈何人間?
「夜半賞荷本是極有情趣的事,怎奈何有人愁緒不淨,煞了風景?」
我還沒看清,只見明湖上稍有異動,滾著墨點一樣的東西,只是須臾,就已有一人風一樣登堂入室,站至我面前。
我驚得猛然站了起來,剛想開口叫人,嘴巴就先被人捂住。
那人啞著嗓子說︰「你要是想讓全健康的人明日全知道,寧國郡主的閨房內三更半夜進了人,你倒是可以叫喚上兩聲。」
那人戲謔著,故意在我耳根子旁輕輕的說著話,惹得我一陣顫栗。
可是,這話卻讓我冷靜下來。他這樣的身手,如是想對我不利,可以不給我半點機會,但可不比在此和我廢話的。
心中稍定,他見我半晌沒有回音,便放開我,又道︰「看來郡主也是個極識時務的人啊!」
「閣下深夜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不欲與他多做糾纏,便開門見山。
「哦?那郡主的意思是,讓在下等郡主傳喚再來?」
我承認我十多年來的修養足矣應付那些場面上的事物,可是,卻從來無人教授我,如何解決這些上不來台面的人。
他絲毫不顧我沒有回應,只是自顧自地放肆地笑著。
這樣,是不是我忍讓也是無果的呢?
「閣下再不說明來意,那就休怪本郡主怠慢了貴客了!」
「呵,你是想喊人?」
他在我對面坐著,我並不答他,只是挑了挑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我們兩人,陷入了一片沉靜之中,誰也不說話,我旁若無人一般端坐著喝茶,可是腦中卻還是飛快地轉著。若是鬧僵,我如何保全自己,脊背緊繃著,左手不由自主地便在袖中握成了拳。也絲毫不理會那兩束直射的我的目光。
我知道他在打量我,可是卻不能露出分毫的怯意來。
輸了陣,就是滿盤皆輸了。
「你這丫頭,倔得一點沒變呢。」他哧笑了一聲,我知道,是我贏了。
「哦,本郡主似乎與閣下素未蒙面?」
這人,說這話,怎似熟人一般?又看他一襲黑衣,玄色的面巾蒙住面,只露出一雙幽幽的眼來。
「你這下可記得我了?」
猝不及防,他竟不假思索,一把撤下面巾來,漆黑的夜色里,我還是看到了稜角分明。
竟會是他,我差點站起身來!
「庾令言!?」
「哎呦誒,我的小祖宗啊!」
他一只大手掩過來,蓋住了我半張臉。
我驚疑不定,心中也是千轉百回,呼吸都有些急了起來。
庾令言,三更半夜闖入國公府,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