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我想，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可是，庾公子，我終究還是記不得你！」
我的言語，無法形容彼時說這話時的語氣，或是正如他在若干年之後說的涼薄。可這本就是一場兩人沒有烽煙的戰爭，他怎能怨我一針見血？
他似是真的沒有听到一般，還是寵溺這舊年時光的笑說︰「鳳凰就是鬼靈精，那時才幾歲呢，就把我騙住好幾回。」
「我的貓誤食了大哥賜我的蓴菜羹……它死的時候七竅流血，那是我第一次怕成那樣，因為我從來都只相信他……你和我說，哥哥，我們從此就只吃芙蓉糕，鳳凰陪你一起吃，你說得信誓旦旦，可是轉眼呢？」
「你走了，我還在，一個人冷著心，防著兄弟，防著母親姨娘，防著外姓宗室，和人斗，和時斗，和自己斗。三弟死在揚州刺史的兵變中，只有我知道……那時我真的覺得我已無心！」
「萬幸……」他笑得雲淡風輕，可是我卻從他的笑中看到了無數枯骨，死亡還有陰謀，「還有你，讓我知道，我還活著……」
「即使你不在，可是，還有你的誓言！」
「可是，庾公子，我終究還是記不得你。」我說得已無波瀾，可是這次卻鬼使神差地將他定住。
正如他所說，在我每次九死一生之後，他總是問我是否記起，可我的回答總是換來更重的毒性。後來，我終是在沉默中找了他的要害所在。
我的童言稚語，總是能蠱咒一般，將他拉進回憶，拉進錯覺，以為夙願得償，即使那模稜兩可，虛無縹緲。
而後冷冷刺破那單薄得可憐的謊言，讓他摔死在夢想的巔峰。
「真是鬼靈精啊……」
良久的沉默。我們里的如此之近，我甚至能看見錯愕、驚惶、傷痛、無奈一時間閃現在他的眼眸，忍著手臂入骨的疼，終是看到他眼中的風暴化作細語，歸于平靜。
「我早該知道的……」
我理了理衣袖，漠然站起。可是卻被拉住︰「鳳凰，你怨我麼？」
好一句怨不怨啊……
我十多歲初次離家，就遇到了那樣的不堪，我囚我，拘我，辱我，就是為著那些我記不得他記得的故事？
蠍子，蜈蚣，蛇，我就那樣被綁著，任那些毒物在我身上肆虐，身中劇毒，那樣的痛可是常人能受？暗房子里，我痛醒之後，即使身上潰爛流膿，頭生癩瘡，可就沒了知覺，真當我已經死去，毒的不是我，而是一具尸體！可偏生每次醒來，卻沒有一絲痕跡。仿若是夢，一次次親身歷歷，可這樣的夢，掙扎著卻醒不了！
那時我才多大，可是他卻……
沒有盡頭，生生地，一寸寸磨去你的生氣。
那樣的日子，讓你沒了希望，可是，卻不敢絕望……
可是……
千轉百回，可是卻找不到答案，這世上，總是在輪回的，不是麼？
我斂了心神，平聲靜氣。
「庾公子，公卿之家，總是要有章法的。閣下幼承庭訓，才名不凡，私以為一言一行也是要相得益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