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溫暖了身體,拉近了兩個原本陌生的人的距離,讓蝶舞和邵以南迅速卻很自然地熟絡起來,可以不拘泥于禮數較為隨性的閑聊。
酒真是好東西。蝶舞喝得越多,越是確定這個認知。
慢慢的,她覺得燈光越來越明亮,眼前人卻一時清晰一時模糊。再喝就醉了,或者,已經醉了。她放下了酒杯。
邵以南見蝶舞只吃了少許素菜,自然還是不解︰「還未痊愈麼?」
蝶舞憨笑著道︰「實不相瞞,我不想胖下去,近來一直吃得很清淡。」
邵以南就笑,「原來是這樣清減下去的。」
如果只是這樣,見效怕是還有待時日,她為此吃的苦頭,不說也罷。蝶舞轉而打趣道︰「你既然曉得緣由,就不要再勸我吃那些個大魚大肉了。看著卻不能吃,心里真的很難過。」
邵以南忍俊不禁,「也罷,日後來找你喝酒,就陪你吃些清淡的。」
日後,還來喝酒?蝶舞暗自叫苦不迭。
「你不需多慮,哥哥若是曉得你我相談甚歡,高興還來不及,斷不會有異議的。」邵以南給兩個人的杯子斟滿酒,又道,「你足不出戶,困在這座宅院,就不悶麼?我不時過來,給你講講外面的趣事,你該感謝我才是。」
又一個沒理也能攪三分的。蝶舞嘆服。
邵以南端杯,語聲誠摯︰「前前後後相加,你我也算是有緣。以往有失禮的地方,還望你見諒。喝了這杯酒,我們日後以誠相待,必要的時候,相互也有個照顧。」
蝶舞連連搖頭,「你也曉得我足不出戶,何來相互照顧之說?」
邵以南道︰「你有為難的事,可以找我;我過來找你喝酒,你不攆我走,就是幫了我的忙了。」
蝶舞還是不肯喝酒,「你身居要職,怎麼連個喝酒的人都找不到?我不信。」
邵以南眼中有了淡淡的無奈,「男人聚在一處,消遣太少,廢話連篇,又身在官場,能有幾個與我傾心相待的?」
這倒是實話,這酒也是不能不喝了。蝶舞端杯一飲而盡,發現自己的味覺已經失靈,酒變得水一般沒滋沒味。如果再這麼喝兩杯,估計就直接不省人事了。她對邵以南擺了擺手,「我得緩一緩,你這麼個喝法,我實在吃不消了。」說完,就把面前的杯盤推到一旁,伏在炕桌上裝醉。
邵以南笑了一下,拿了酒壺和杯子,斜斜倚在迎枕上,自斟自飲。蝶舞不是話多的人,但一字一句都能說到點上,偶爾調侃一句兩句,透著聰慧。和這樣的人坐在一起,自然愜意得很。怪不得,寒燁昭能在這里一住就是半個月。
來後花園的路上,他被鐘離睿撞了個正著,兩人一起去了暖閣等候寒燁昭,進門就發現閑居圖不見了。待寒燁昭一進門,兩個人自然要問,他只說找了人為鐘離睿臨摹。後來,戴姨娘和兩個歌妓打扮的女子去了,帶著琵琶古琴等物件。寒燁昭卻在這時送他出門,讓他來期雲閣。兩個人又隨意聊了幾句,他才知道蝶舞擅書畫。能讓寒燁昭說出一個好字的人,可見功底深厚。若不是為了滿足這份好奇心,他自然不肯依言過來這里。
事實證明,不枉此行。他往日不是黏著寒燁昭,就是被鐘離睿黏著,可前者讓他怕,後者讓他煩,相較之下,自然更喜歡今夜這樣暢所欲言。
他看人,從來只需幾日光景、二三事。例如寒燁昭,例如鐘離睿。前者,是他最親最敬重的兄長;後者,是他願意一世效忠的帝王。
「又下雪了。」
他隱隱听到門外小丫鬟的語聲。下雪好,明日便是銀裝素裹的景象。他揉了揉眉心處,閉上眼楮,想等著雪停後再走。
暖閣里,鐘離睿毫無形象可言地翹著腿臥在短塌上,再一次丟給寒燁昭一個不屑的眼神。至于麼,他想著,也沒覺得這個什麼姨娘的舞技好到了哪里,還好意思挽留自己觀賞。偏就不給你這個面子,省得你下次再用這借口耽誤我的大好光景。他哼了一聲,皺著眉,閉上眼楮。
寒燁昭眼見著鐘離睿的眉目漸漸舒展開來,胸腔的起伏越來越均勻,便讓丫鬟取來錦被給他蓋上,自己走出了暖閣。他何嘗不覺得無趣,留鐘離睿在這里只是想讓他看看,從王府里走出來的人是個什麼品行。現在才發現,鐘離睿根本就沒意識到這一點,他算是白費了心機。這一代帝王,一走出皇宮就不肯用腦子看事情,任誰也沒辦法。
鵝毛般的雪花簌簌飄落,地上已是白皚皚的一片。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夜站在雪地中俏皮頑劣的蝶舞,此時她在做什麼呢?適才枯坐半晌,喝了很多的酒,很想喝一杯她沏的茶。
遠遠望向期雲閣,依舊亮著燈,想來是以南還未走。無疑,她能猜到以南是被他支過去的,若是此時相見,不是她會是什麼反應。
念及此,他微微笑著,舉步走向期雲閣。
院子里面靜悄悄的,丫鬟見他走進廳堂,都露出惶恐之色。他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噤聲。
看到大炕上一個伏案、一個坐臥的兩個人,他唇角的笑意就加深了幾分,這倒是他沒想到的。轉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兩個人偶爾都有孩童一般的心性,湊在一處自然能瑣瑣碎碎說個不停。
蝶舞側著臉,兩道柳眉深鎖,嘟著嘴,似乎在夢里和誰賭氣。小手搭在臂彎,如嬰兒一般白女敕女敕胖乎乎。邵以南則顯得很愉快,面含笑意。
原來準備喚醒他們的念頭忽然就改了,時候真的不早了,兩個人又都是怕他的,倒不如給他們一夜安穩。
他想他一定是醉了——
他抱起了蝶舞,猶豫一下,走進書房,再轉進里面的暖閣。
蝶舞就在這時醒了,第一個念頭就是埋怨自己,只是要裝醉,怎麼就真的睡了過去。繼而,就感覺自己是在一個人的懷里,睜開眼對上黑色錦袍,再往上看,她心內驚詫,卻只能呆呆地凝望著他,任他把自己放在炕上。
寒燁昭見她醒來,有些失望,「早不醒晚不醒,偏選在這個時候。」
蝶舞語凝,不知道他在唱哪出戲。
寒燁昭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牆上懸掛的三幅畫像,剛斂起的笑容就又浮現出來。由胖到瘦,實在想不通這是什麼意思。
蝶舞這才回過神來,慌手忙腳地坐起來,「將軍……」
「這是何意?」他問。
「嗯……」蝶舞嗯啊半晌,也實在不好意思說清緣由。
「算了。」寒燁昭不想強人所難,打斷了她,低頭看到她紅艷艷的小嘴、耳垂上的朱砂痣,手就不由自覺地抬起,指尖滑過她耳畔,又到唇邊。
蝶舞的味覺已經失靈,卻能看出他臉色比平時蒼白,知道他已有些醉意,身軀不由得一僵,一點一點,向後躲閃。就算是醉了,也不會饑不擇食男女不分吧?再說,府里的女人哪個不比她婀娜秀麗?快點走吧,快點走吧……她祈禱著。
寒燁昭的神色倏然變得冷淡,漠然道︰「我是醉了,還是瘋了?」像是自問,又像是問她。
蝶舞被他眼中的寒意嚇得立刻醒酒了,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只是懵懵懂懂下了地,垂首站在他面前。
他的聲音更加冷冽︰「我在你眼里,不比貪財齷齪之徒,不比以南,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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