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又想到了美麗的天使之城,想到了洛杉磯的皇家棕櫚海灘,海灘上那茂密的冬青樹林。
賽斯?
未名仍清楚地記得那天的情景︰賽斯帶著他,在茂密美麗的冬青樹林間穿梭。然後,賽斯帶著他去到了傳說中的「費爾蒙特」,去親歷了那次關于「垃圾清理」的「圓桌會議」。
「是‘賽斯’嗎?」未名在想著。
「應該不是——或許也是。不過他當時說了,他叫‘聃’,其實便是後來一直伴隨著他的李婭。是他導演了這一切?」未名在心里,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激動!
聃!
僅憑「聃」這個名字,已足可以使未名在心里感到激動萬分。
「聃——不對,李婭,李婭現在怎麼樣了呢?」
未名不自覺地翻轉手掌向後揮出。憑借這一推的力量,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以一種強大的加速力向前飛奔而去,他又感到那種在冬青樹林里飛馳的*到了。
耳邊仍然呼嘯著風聲,但那聲音不是源于綠色的樹葉,而是源于耳邊飛揚的塵土。
未名在視野里,清晰地看著那滿天飛揚的塵土向眼前飛一般襲來。但塵土到了他的臉旁,都會自動地繞向兩側,然後再向後飛去。塵土繞過耳畔,發出了尖銳的呼嘯聲。
塵土粗細不一,彌漫了整個空間。在模糊的空間中,有無數粗線條的塵土向後飛奔而去,在未名視野里劃出一條條向後飛去的直線,平行地布滿了未名所在的整個空間。
在不覺間,隨著尖銳的呼嘯聲逐漸緩和,未名感到眼前塵土的飛揚也逐漸慢了下來。塵土不僅飛行速度減慢,分布密度也開始減小,未名感到眼前的視野逐漸明朗起來了。
他于是向前翻轉手掌。突然之間,當他整個的身子與地面發生接觸,當他在地面上最後停下的時候,他的雙腳在地上猛然掀起了一股濃濃的塵土。
天空蔚藍,烈日高懸。
當塵土完全散去,未名張開手掌,他的手心里,已涔涔地沁出汗水。
在剛剛停下的瞬間,他便感到陽光照射在手臂上形成的那種熾熱了。
眼前一百米開外是一片不大的土坡,坡上殘留著短短的漆黑樹樁,還有野草和小樹枝被焚燒之後留下的灰燼。
顯然,在不久之前,這里曾發生火災。
從現場看來,火災進行得相當徹底,因為那些不小的樹干留下的樹樁都只是短短地立在坡頂,只留下漆黑的碳痕。
再往前看去,未名看到的,是一片向下凹進的梯田,梯田里滿眼的麥子已經開始泛黃。
梯田的兩側是綿延起伏的山坡,山坡上稀疏地分布著低矮而接近枯萎的藤蔓。在蔚藍的天際下,山腰中那此起彼伏的青青山石宛然可見。
未名邁開腳步,從那條模糊的小路處往下,走向那低處的麥田。
在麥田與邊沿的土牆根處,在深深的枯萎的麥子下,未名發現了那條寬帶的溝渠。水泥做成的溝渠里滿布泥土,早已沒有了水的痕跡。
這樣的干旱應該讓未名感到恐慌,但他現在在心里感到的,不是因于干旱的恐慌。他感到的,是烈日的灼熱,和這空曠而荒無人煙的世界里,那種死一般的寂靜。
他感到自己額頭上、手心里、背心里甚至他的腳板心里,也都在汩汩地流著汗水。
他用手向前額上揩去。在接觸前額的瞬間,他便感到自己的手掌心里所能接觸到的,是一種熱灼熱,一種潮濕。他于是將手放下,放在眼前。讓他吃驚的是,他的手心里,是干的。
那種潮濕,那種炎熱,原來都只是一種幻覺!
未名繼續向前走著。他穿過梯田,跨上梯田田埂,爬上山邊。這個時候,他已經感到嘴唇的不適了。
沿著山邊,沿著那布滿殘留著野草或樹枝灰燼的山坡,未名繼續向前走去。然後,在那片空空的黃土地中間,他看到了一個卷曲的身影。
嚴格說來,那已經不能叫做「身影」,因為那已經不是一個純粹意義上的人,而只是一個人在被燒死之後殘留的骨骼。遠遠望去,那剩下的小小骨骼仍保留著人形。他殘留的骨骼也卷曲著,敘說著他在臨死前作過的痛苦掙扎。
他顯然是被山上的大火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