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一天的開始,我讓自己勤快忙碌,當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我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一個潔淨舒適的家,我在自己的家里應該舒服自在才對。可是我卻覺得自己是個闖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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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單位開會,我坐在會議室里,第一次心不在焉。參加工作這麼多年,我從來都是專注認真的。主持會議的領導穿了藍西服,打了條紅領帶。那條紅領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因為它的顏色和我夢中情敵的衣服顏色很像。那團紅色像一塊磁場巨大的磁鐵,我是一片散落的鐵屑,從頭發到腳尖統統被它吸了過去。那紅色如此艷麗刺目,透著一股妖氣。我撲上去跟這團妖氣作斗爭,我想把它扯下來,必須把它扯下來。領導肯定不同意。他舍不得。他再舍不得也不至于冒著被勒死的危險。既然他怕死,我就成功了。我成功地把它扯下來,扔到地上狠狠地踩幾腳,再丟進垃圾筒。不行。那團妖氣還在。只有一個辦法,把它扔進火堆里燒掉,燒成灰燼,變成灰白色的粉末。這粉末會不會再聚焦起來?不能讓它聚焦起來!把這粉沫摻進貓食里,讓我家里那只貓吃進肚子里,這樣就安全了!想到這里,我稍稍松了口氣。
「高玉美,你看你有什麼要補充的?」領導突然喊我的名字,我嚇一跳,急忙坐直身子。眾目睽睽下,我像當眾被捉的罪犯,喉頭發緊,嘴唇干澀,心虛得要命,卻也只能假裝鎮定地說︰「我沒什麼要說的。」
其他人開始發言。他們影響不了我。我開始環顧四周,看哪位女同事穿了紅色的衣服。沒人穿紅衣服。我既失望,又如釋重負。是的,不管我在做什麼,我腦子里想的都是我的夢,夢中那個總穿紅色衣服,溫順如貓的女孩。她一閃而過,就打敗了我。我不能讓她就這麼逃走,我得把她糾出來,狠狠地跟她較量一番。即使最終證明我是失敗的,但我至少努力了,我對得起我自己。再說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散會後已是中午,我在單位的食堂要了份青椒蓋飯。我是地道的北京女人,不像湖北湖南重慶四川人那樣喜歡吃辣椒。但是以我現在的心情,除了辣椒我還能吃下什麼呢?紅色的辣椒我是絕對不沾的,那刺目的紅會讓我想起我的夢,讓我心驚肉跳。我把青椒全部吃完,米飯顆粒未動。回到辦公室,按照習慣我本來應該小睡一會兒。現在我不想睡。我也不想呆坐在這里。我必須做點什麼。
做什麼呢?那個出現在我夢中的女人,她會不會是谷平單位新來的同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我要不要去他的單位看看?隨便找個借口,比如說我把鑰匙忘家里了,去找谷平拿鑰匙。谷平不會起疑心。可我總不能打開他單位所有的門,把里面的女人都看個遍。即使我讓谷平把他所有的女同事都召集起來,我也看不全,總有一些同事出差,請假,或者輪休。
那就趁他單位組織什麼活動,我順理成章地考察一番?也不行,這太被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我雖然沒當過兵,但我是五十年代出生的女人,也有雷厲風行的一面。我一天都不想再等。
去電信局把谷平的手機通話單打印出來?順帶著連他辦公室的通話單也打印出來?不妥。谷平如果真愛上我夢中的那個女人,他可以隨便買個神州行的號碼,現在買個手機號那麼容易,別說一個號碼,買一百個號碼都不困難。你別看谷平木訥寡言,他水深著呢!沒有點心計謀略,他能從一個小職員混到領導的位置?在國家部級單位的要害部門,當副司長,官不大不小,卻手握重權。多少人夢寐以求,谷平卻獨中花魁。當然,谷平是一個踏實能干的人。踏實能干的人多了。我們那個年代出生的人,經歷三年自然災害能不餓死就是幸運,加上十年文革,上山下鄉,我們什麼苦沒吃過?什麼苦吃不得?所以,不能輕視谷平的智商。我敢肯定,和谷平煲電話粥的那些女人,都不會是谷平愛的女人。谷平愛的女人,他會小心保護起來。我還是別去打印那些通話單了,不僅太傻,還太小兒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