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阿瓜被抓走,正在深圳羅湖吃早餐的阿屁與阿狗不吃以及隨從被四五個人綁上一部豐田車,阿屁左右手大拇指被砍殘,阿狗不吃腳筋被砍斷。
阿狗至今走路仍是一拐一瘸的,那是警察用警棍打斷的,他準備待養好傷後再去尋仇。阿狗認為,這仇如果不馬上報復,就無法在江湖立足,車站的控制權也可能很快旁落。所以,他天天提著泥瓦刀,手槍不離身,喊著要報仇。
但是,他並不知道對手已經給他安排好了陷阱。那一天,他們的對手故意挑起事端,用錢買通了一個湖南來的乞丐,死活纏著阿狗要錢,惹得阿狗火冒三丈,恨恨地打殘了湖南乞丐。他的對手趁機向羅湖報警,稱有劫匪藏身在出租屋,警察遂包圍了阿狗的住處,阿狗立刻對準門口舉起了雷鳴登手槍,他的老婆死死地抱住他不讓開槍。但阿狗所想的是,要是被抓了,辛苦掙來的車站就沒了,他不甘心,無法忍受已經到手的東西忽然消失,最終扣動了扳機。
結果,警察及治安員三人都被霰彈擦傷。阿狗扛起妻子就外跑。那時,妻子已經懷了五六個月的身孕。
阿狗不要命地沖到樓下,他看到旁邊的店門里猛然探出一個頭,以為是警察,就一槍打去。霰彈穿過鐵門,擊中的其實是店里打工的農民工青年。這個不幸的年輕人從沈陽來深圳打工還不足一周。他最後活了下來,但至今還有五粒鉛彈無法從身上取出。
阿狗最後被捕入獄,判了刑。
幸虧李二龍詭計多端,強拉硬拖地人連金鼠弄到了香港,暫時避過了被牽連的危險。但是,連金鼠最終也沒有逃月兌了法律的懲罰而被捉拿歸案,並被判無期徒刑。結果,黃土省圪僚溝村所成立起來的「泥瓦刀幫」也徹底垮了台,他們徹底失去了對車站的控制權,但被車站培養起來的犯罪病毒,卻從此像潘多拉魔盒那樣被打開了。黃土省圪僚溝村幾乎成了「農民工犯罪」的大本營,圪撩村的年輕人把「逞強好勝、打架斗毆、搶劫掠奪」當成了圪撩村的一大「習俗」。
圪撩村最早出來打工的任關根,也已經從打工者變成了搶劫殺人的罪犯,判了無期徒刑。他的一個表弟任振武,也投靠了連金鼠的黑幫。有一天,他們在東莞黃江,用槍頂住一個中年司機的頭,然後把他的豐田車給搶了。結果發現車上有警官證,原來這是東莞公安局黃江分局一名指導員的車。
連金鼠知道了,趕緊打電話與李二龍商量。正在廣州的李二龍知道這下壞事了,就叫他們把車賣掉。但連金鼠已經失去了對他們的號召力,他們仍開著這部搶來的車四處招搖。幾天後,警方通過小車內置的GPS跟蹤系統逮捕了他們。
與此同時,泥瓦刀幫和警察發生槍戰也成了溫江劫幫的家常便飯。
連金鼠最忠誠的表弟連國定,從圪僚溝到了深圳羅湖,就與同村人結伙搶劫。
那時,已來到羅湖半年多的阿瓜,正和連國定租住在村子里的一間破落的瓦房,而羅湖汽車站就在村子里馬路對面。每當連國定等人持槍去搶時,他也會在旁觀戰,「砍人、死人的事,那時都看多了。」阿瓜回憶。
在阿瓜的記憶里,連國定身材瘦小,家境極貧,15歲時就輟學去挖礦,差點死在礦里。在哈爾濱打工時經常失業,被收容時,腿上曾被管教插上過幾雙筷子,至今留著深深的疤痕。
連國定成了劫匪後,他在阿瓜印象里「講義氣」,「腰上總別著兩支雷鳴登槍」。有一天,連國定開著車回到出租屋,和阿瓜說,他被警察跟上了,被打了一槍,子彈打在了方向盤上。
那時阿瓜正在煮稀飯,連國定喝完稀飯後,帶上兩支槍就出去了。到晚上,阿瓜被告知,連國定死在了合水口村附近的公明廣場,車上都是和警察發生槍戰時留下的彈孔。
這一年,深圳關外的寶安區,包括當時的公明鎮,由于外來人口管理失控,治安成為深圳最差。廣東省公安廳從其它城市調動大批警力前去維持治安。
就在這個當口上,另一個震驚全國的搶劫案發生了。
圪撩村的19名年輕人在搶劫時,在公明鎮馬田村天橋上把打工的農民工的右手砍了下來,只是為了搶他的手機。
一名被抓的年輕人不以為然地告訴警察︰「我們整個村的年輕人都是來廣東搶劫的。」這名年輕人叫連國亮,是連國定的第弟,也是阿瓜的朋友。
這一下激怒了輿論,也激怒了警察。四五十名圪撩村籍搶劫者在半年內先後被捕。
但警方的抓捕並沒有減弱搶劫犯罪對圪撩村青年的誘惑,相反它像風俗般影響了更多人加入其中。圪撩村里年輕人的選擇邏輯︰「我們這個村太窮,又沒文化沒技術,只靠種田、打工會窮死。去挖礦又可能被壓死。挖礦也是死,搶劫也是死,那寧可去搶劫。」
隨著警方連續幾年的打擊,圪撩村的年輕人大半已經被抓。但是圪撩村所在的上坡,搶風仍熾。該鄉的另一個村莊山連山搶風猶甚。在不到5年的時間里,這個村也有百余名年輕人因在廣東搶劫而受刑事處理,其中被擊斃兩人,至今在服刑的尚有近五十人。
山連山村小學校長曾勸正熱衷于搶劫的堂弟不要再干了。結果,堂弟反駁他︰「大哥,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麼。我可以帶你去一趟深圳,我去搶,你來幫我數錢。數一個星期,那時我不讓你干,你就可能會恨我了。」
他的堂弟不久後被捕,至今仍在服刑。
人們無可奈何地嘆息道︰圪撩村,山連山鄉,又有泥瓦刀又有膽,年輕人搶劫就像風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