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瓜在發生殺人案之前,一直被家人與村子里的人認為是一個性格單純、溫吞的少年。那時,他有長長的頭發,笑笑的眼神,對城市的一切充滿向往。那時,他與表哥去了哈爾濱,連續坐車,幾個晚上都沒有睡著,他天真地以為「進廠就有錢花」。那時,作為未成年人的阿瓜,還沒有自己的身份證。他冒用叔叔的身份證進廠。很快,他發現,掙錢不是想象中容易,每天要在機器前站12小時,第一個月的工資只有450塊,後來也只增加到600元。可是那些工資經常不夠他花,有時就向打工的姐姐要錢去買衣服。
那時,他們家里的人都陸續來到了哈爾濱打工,老爸和老媽和兩個哥哥都已介紹進這家廠做工。這是一家黃土省人佔多數的全球很大內衣輔料廠。通過老鄉相互介紹的方式,越來越多的圪僚溝村人投奔了這家工廠。
他們聚居在工廠附近的大院也村,日常的社交主要局限在老鄉之間,僅租住在大院也村的黃土省人就有近幾百人。整個大院也村附近,雖然本地人只有千余人,聚居于此的黃土省打工者卻有近萬人。這些黃土省人就像把村子從黃土省農村搬了過來一樣,在大院也村,阿瓜不但能找到同一家族的叔伯嬸嫂、表兄姐妹,也可以找到不少小學同學。
所以,阿瓜在那里並不缺玩伴。每天下班,阿瓜最喜歡跟著表哥等五六人去溜冰、跳舞。身上即使只有幾元錢,他也要把錢花光。
沒有過多久,阿瓜的表哥已經不在工廠打工了,他做了社會上的一幫子流氓地痞的同伙,每天看場,或者打打殺殺,每天至少能拿到100元。在阿瓜的記憶里,他總是用仰視的目光傾慕這位在老鄉圈中聲名顯赫表哥。父親一輩子打工,都沒有這位做「黑社會」的表哥一年的錢多。阿瓜認為一個月打工賺得錢,有時還沒及表哥看場一天拿到的小費多。
阿瓜極力要跟著表哥去給人家看場子,無奈老爸不同意,阿瓜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表哥一天天混出了名堂。有一年,表哥開著一輛藍鳥牌小車回家過年,一時轟動了整個縣。阿瓜他們所在的縣是一個國家級貧困縣,貧困人口還佔全縣一半以上,達20多萬人,很少有人能買得起私家車。
阿瓜的表哥令人艷羨的小轎車,是他靠做偷搶勾當所得。記者在監獄里采訪阿瓜的表哥,他說︰「一開始,每天工作12小時,拿不足500元一月的工資。那時我最大的願望,只是賺錢在老家蓋房。像我們這種從農村出來的人,對生活的、對錢的,本來都是很小的。」
阿瓜所在的圪僚溝村土地貧瘠、四環皆山,像趙民顯這樣的年輕人,賺錢謀生只有兩條路,要麼去縣里的煤礦去下煤窯,村子里的年輕人許多人都死在了里面,所以到外面打工,就是受什麼樣子的苦都可以承受。
自從阿瓜跟著表哥來到了哈爾濱之後,不斷找工,不斷失業。失業者正是當時的收容制度的*對象。他被巡防隊員「見一次查一次,查一次打一次」。到後來,他只敢睡在陽台上。如果有巡防隊來敲門,他就從陽台上逃出去。
但即便如此,仍然不願回到圪撩村,因為家鄉太窮,無以謀生。他們對城市有復雜的感情,心之所恨的是「為什麼我在家就沒有人查,來這里就經常被抓」。
他們仍覺得「這個城市太吸引人了」,站在五光十色、燈紅酒綠的夜市里,阿瓜與表哥的感慨是「哪怕你沒有錢,你走在大街上,都感覺自己很快樂」。
後來,他們倆成了哈爾濱市的流民。他們開始只是小偷小模,有時連碗和鍋都偷。過了幾年,他們跟一名小偷學偷摩托車,漸漸進入當地灰色社會。一直到他們結識了哈爾濱市治安隊長的外號東北虎孟大海,人生從此真正轉折。阿瓜他們倆開始通過大旗認識大院也村的各路治安隊「老大」。自此以後,他們再也不會被收容了。若有老鄉被收容,趙民顯只要給治安隊的人打一個電話,人就放出來了。
阿瓜與表哥也顯得慷慨起來了,如果老鄉失業、沒有錢,只要有求于他們的,他們就會出手相助。他們的出租屋客廳常常因收留老鄉而睡滿五六人。
回想這段時光,在獄中的阿瓜的表哥說︰「我們在打工失業時,過得是豬狗不如的生活。後來加入了黑社會,才算找到尊嚴。老鄉們,也因為我們增加了一點地位。」
就在這時候,阿瓜的表哥因為打傷人被抓,正好連金鼠在深圳羅湖搞得轟轟烈烈,于是就直奔深圳羅湖投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