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葉楓二十五歲的第一天，初冬成都清晨，整個城市被濃濃的白霧彌漫。幾年來，葉楓第一次睡過了頭，往日的油條變成了荷包蛋。
子浩吃著荷包蛋說︰「昨天玩高興了吧，看你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樣，過一次聖誕也會樂的半夜都睡不著，起來遲了吧。」說著，體貼的掐了下葉楓的臉頰。「沒事，偶爾換換口味吃下荷包蛋也不錯。」
葉楓笑了笑，低頭默默吃著荷包蛋，想著，今天荷包蛋也許糖放少了或者舌尖的味蕾出了問題，葉楓怎麼也吃不出味道。
上班時，太陽打了西邊出來，葉楓竟然不是第一個到達辦公室，而是小吳，他接替了葉楓往常的工作，正忙碌著打掃辦公室衛生。剛跨進門的葉楓，一看覺得驚訝，趕緊退出了辦公室，再一次的確認了門號牌。
「小吳？」葉楓驚訝的問，一句話沒經大腦的蹦了出來︰「吃錯藥了？」
「葉姐，你真會開玩笑。我也是在做自己的工作，應該的。」小吳不說笑正經說話樣子讓葉楓渾身的不在。
一會貝多芬來了，穿的像一顆聖誕樹，讓葉楓一下就聯想到自己非常不愉快的生日。貝多芬看到正在忙碌的小吳，趕忙湊了過去︰「小吳啊，真的是年輕有為啊。以後記得多照顧姐姐我啊。」姐姐？當媽都可以了，葉楓一听心里泛嘔，按葉楓往日的經驗，對貝多芬來講，天下只有白吃的悶虧，沒有白拍的馬屁。一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果然，十點多時，李主任就到辦公室宣布政策了，大院里直管葉楓科室的項目科老劉光榮退休了，公開招聘崗位已經貼出來了。對于近期，越鬧越大的同工同酬的呼聲，這次大院采用了公開招聘。像葉楓這種聘用的人員，也可以像正式職工一樣，通過考試競聘。
為了嚴肅記錄，杜絕*。大院特地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李主任特定拿出法規宣讀了一遍，競聘采用公開招聘方式，除局級領導直系親屬外，滿足崗位條件的均可以報名。選聘需經過筆試、面試、二次面試三輪篩選，最後選兩名候選進行PK。關鍵內容就這些，剩下的就是嚴肅記錄、禁止違法暗箱操作的條款。說的是有板有眼，目的是，此時招聘，任人唯賢，絕不開後門跑關系。讓葉楓心潮澎湃的，想試試。
大院啊，在葉楓心里誘惑的不是那高幾百塊正式職工的工資，也不是那一天到晚清閑喝茶的日子，而是那種幾千年中國文化中關于階級的觀念。古來就士農工商的等級，官大一級壓死人，葉楓是個凡人，況且十幾年的奴性教育，她一直覺得人生來就不是平等，就像有些人天生就屬于高高的舞台管理千軍萬馬，而有些人卻要當一輩子的馬；有些人生下來就可以坐在華麗餐廳優雅的吃飯，而有些人卻花上一輩子努力。所以階級一定存在，只是現在的社會多了條台階，葉楓認為這個台階是可以通過努力逾越的。
所以，葉楓給子浩打了個電話︰「子浩，大院有個工程管理的崗位貼出來了，公開招聘。我想試試。」
「你知道空崗位的時候，那是崗位已經貼出來了。崗位貼出來的時候，同時也證明崗位已經定了人選了，你來大院多久，這個還沒弄清楚?別陪人下棋了。你不累，我看著都累啊。」子浩回答。
「但是我還是想踫踫運氣。這個崗位的要求我都符合，而且我也做這一行的，我想了想做這行的滿足條件，我條件最優秀。而且我工作能力和口碑都是大家肯定了的。」
「誰說工作比的這個？當初你到現在的崗位工作，是比的這個麼?那不是靠咱媽的關系？」
「可我還是想試試……」
「管你！」子浩掛斷了電話。
葉楓把自己想法告訴小蕾時，小蕾支吾了很久終于回答︰「其實，據我收到的消息，崗位早就已經定人了的，你還要嘗試麼？」
「誰？」葉楓問。
「就你辦公室小吳啊。」小蕾回答︰「領導都找過他談話了。吳科長這些日子，大宴賓客，大院里大小頭頭都請過了，廢了不少錢才打敗了競爭對手。你就別折騰了，氣著自己值得不？」
「小吳？他的業務水平？」葉楓說︰「其他人我不了解，他我了解的很。業務水平是很高，只是不是工作而是游戲。能做的下來麼？再說了，不是說了搞競聘就是為了選人才。」
「那又怎樣？競聘材料上的東西你也相信？」小蕾說︰「就這樣，你啊天天鑽書堆里，怎麼不好好讀下社會大學這本書？」
「不，我就要試試。」葉楓堅定了信心，不是要考試麼？小吳的實力她挺清楚的，如果高他10分不行，她就高他20分，再不行就30分。她就不相信了，自己考試成績別小吳高一倍，還會不選自己選小吳。這就是葉楓的小小世界，除了裝滿了子浩，剩下的就是對這個社會最美好的期望了。
秘書小馬走進了孫俊的辦公室，遞過來一張報表︰「孫總，我們在這個公司訂購的鐵材合同是12月10號到貨，現在已經是12月底了，拖欠了半個月時間，需要按照合同跟他們要求賠償麼？」
「嘉祥公司啊。」孫俊接過報表看了下︰「先放我這里吧，我聯系下再說。」
「嘉祥，是我，孫俊。」
「老同學……我正說找您了，您就電話來了。鐵材的事情，是在對不住了。」嘉祥聲音很嘶啞，他的公司說白了一皮包公司，吃點材料運輸的差價，雞腳上刮油錢，不容易的活，這會大冬天一定還在外面跑業務。
「是資金鏈出了問題吧。」孫俊問。
「嗯…若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會拖欠您要的材料。」
「八十萬鐵材是吧，我叫財務先把錢匯給你，鐵材過了年再給我好了，反正，過年了，工程現在做的也少。」孫俊說。
「……」跑業務早已練就油嘴滑舌的嘉祥現在居然找不到回答的語言︰「哥們,謝了……」
孫俊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有著北方男人特有的豪爽。用如今最時髦的語言形容孫俊，他是一個鳳凰男，山窩窩里飛出的金鳳凰，大學開始創業，白手起家。生意上靠的是股韌勁，創業初期時，什麼最苦他選擇做什麼。跟他有生意往來的人都知道，孫俊是一個值得合作的伙伴。因為按照習慣思維方式，生意人就應當精打細算，而孫俊恰恰相反，太過不拘小節。經常是幾十萬的資金一下付給對方，憑借的僅僅只是他對對方的信任。如此感性的一個人，而且是生意人，更重要是在中國這片土地，孫俊能夠取得如此的成就，不知道是中國的希望還是絕望。
夜晚，孫俊又去了王堯的酒吧，王堯給了孫俊一杯絕望。
「你最近怎麼老喜歡跑我這里來？一大老總，沒得點消遣，真為你可悲！」王堯跟孫俊幾十年的朋友了，損他成了家常便飯。
「是啊，我認識你真夠倒霉的，一堆人排隊讓我消遣不要，跑你這里來被你消遣。」孫俊喝著酒。
「怎麼？看上我了？」王堯手撐著吧台，換了一副妖嬈姿態的看著孫俊。
「你個死人妖，離我遠點。」孫俊一拳頭揮了過去。
「死人妖！你個土包子，這叫花樣美男好不好！說你跟不上時代了，你還不信。你那形象知道是什麼不？暴發戶加冤大頭！」
一听到暴發戶，孫俊笑了，許久後說︰「你知道，我昨天送了別人一件這輩子最便宜的生日禮物。」
「最便宜？」王堯繼續問︰「你孫總出了名的大方，最便宜的東西也比我這家破酒吧一個月的收益多吧？」
「猜下？」
「你那冤大頭的品味，無外乎首飾衣服包包房子車子。」
孫俊搖了搖頭。
「你不是送女人的？什麼時候口味變了？」
孫俊又給了王堯一拳，這次王堯沒有躲的開，結實的落在了他的「排骨架子」上。
「不猜了，一禮物而已，你那表情，像在當家產炫耀一樣。」
「只說了四個字，生日快樂。」孫俊笑著回答。
「對方哭了？」王堯問。
「你怎麼知道？」孫俊一臉的吃驚。
「廢話，你送一女孩生日禮物就說四個字，是女人都得哭了。」
「不是你說的那種哭，說不定時感激的哭。」孫俊有些得意。
「你踫到這樣一個女人？」王堯吃驚看著孫俊點點頭，補充道︰「那你一定穿越了。」
「你呀的，書看多了。」孫俊回答︰「我以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女人，現在相信了。」
夜里，子浩在書房打游戲，葉楓把一堆的書籍放在餐桌上準備補習下基礎的知識。這時，電話響了，葉楓接起了電，電話背景很吵，夾雜著音樂的孫俊的聲音傳來︰「丫頭，在做什麼？」
「你以為我是你啊，一老總閑的慌，蹲在枝頭上，指揮一群猴子猴孫做事就可以了。我在學習呢？」
「丫頭，多大了還這麼努力？好好照顧自己和家庭才最重要。」
「你這位阿伯教訓的是，你忙你的，明天考試，又沒有考的範圍，要看完這些，我得通宵了。」
「那加油了！」孫俊說。
電話那邊突然沒了聲音。
「怎麼了？」孫俊繼續問。
「你又不問問我考的什麼就鼓勵我了，你是第一個鼓勵我的。他們都說我在浪費時間。」
「難道你考得流氓四級，土匪八級？」孫俊說。
葉楓一听笑了︰「你還暴發戶二百五級呢！我在競聘一崗位，明天考試，去試試看了。」
「哦~~~那听你好消息了。」孫俊掛電話時，才發覺一臉盤子湊近了。
「丫頭，叫這麼親熱？」王堯問
「別人有老公的，不知道多寶貝她老公。」
「啥時候味口也變了，你那玩玩的態度，這種味口還是不要踫的好。」王堯說。
「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嘴巴不好。」孫俊把酒杯一放，起身︰「盡提一些掃興的話，走了。」
「不再喝點？我這個老板親自服務，算道歉了吧。」
「沒興致了。」孫俊消失在酒吧門口，一個寂寞的背影，王堯看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