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聖誕夜，駝鈴聲。連葉楓鄰居家幾歲的小孩子都能哼哼唧唧的拿著父母買的禮物，說是要跟自己的小伙伴一起過聖誕。在葉楓的眼里，她沒有聖誕節，因為很不湊巧，她的生日就在聖誕節。也許很多人會高興了，聖誕生日一起過，多浪漫的事情。而葉楓只想的是，如果有個人不記得這天是聖誕節是她的生日那該有多好？
「今天是聖誕。」早餐時，葉楓裝著不經意的告訴子浩。換做很多女人，肯定已經直接說，‘今天是我生日，禮物呢’而葉楓，說不出口。她覺得禮物是因為對方有心送的，不是要的。更何況，對方是自己的老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知道，現在游戲里都掛出了什麼聖誕樹啊之類的了。都是些商家制造噱頭，好賺錢的。我們是不是也要學下過過聖誕？」子浩吃著油條問。
「中國人過什麼聖誕？算了。」葉楓回答。
「你們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子浩說︰「其實你這麼提醒就是想要過聖誕了。現在中國人都崇洋媚外了，過起外國人節日來，還自我感覺良好。連我媽昨天都打電話問了我說什麼要聖誕節，問我們回去不回去？我想了想，上次按摩器的事情，媽也不高興，正好回去一趟。我也想好了，聖誕節，給媽送一個暖手寶，我都買好了，最貴的那種。」
一听這里，仿佛頃刻間，葉楓頭頂上一盆的涼水潑到了底，體無完膚。
「我想想聖誕節應該去哪里過呢？吃麥當勞？不行，我媽不吃那洋玩意，看電影？估計不行，我媽一定會閑吵的慌。反正就是個意思，要麼我們去吃羊肉湯吧，她喜歡吃這個。其實，管他什麼節日也就是給個機會家人坐一起吃吃飯，你說怎樣？」子浩問，明明是在跟葉楓商量，但葉楓卻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商量的條件，于是許久沒有听到葉楓的回答。
「老婆？老婆？」子浩喊了幾聲。
葉楓終于回神了，那是從山崖飛下的流水，遇到了河心的頑石；那是噴涌出的熔岩，遇到千年的冰川；那是在玩幾十米高的蹦極，在喝千年的老壇醋。葉楓知道，她等候一年的唯一屬于自己的節日，又黃了，遙想的生日禮物，又在馴鹿的駝鈴聲中，被聖誕老人帶走了。一個名牌的暖手寶，心里默念幾遍了，葉楓都想笑。
聖誕夜的羊肉館生意真的很「好」，偌大的餐館，N個服務員只服務好葉楓一家就夠了。當婆婆一臉得意的笑著告訴服務員，兒子媳婦帶她來這里過聖誕節，當時，葉楓想死的心都有了。
聖誕夜，大連大小酒店、酒吧位置早早就被訂滿了。只有王堯的酒吧空蕩蕩的，安靜的等候著兩個人的到來。王堯從來不愁聖誕節的事，因為每年的聖誕，王堯都高價的把全場包給了兩個人。認識這兩個人不知道是他這輩子的幸運還是不幸運。兩個活寶，一個是著名大學的高材生，一個是大企業的老總，看著他們兩個跌跌撞撞感情路，唯一感觸兩個人都是愛情理論專家。能把兩個的感情抽絲剝繭分析的頭頭是道的人，一旦真對面彼此，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會拼命掩飾自己的想法，去做自認為對方希望自己做的樣子。
「你們總算來了。」王堯看到出現在門口的兩人。
「都準備好了，今天我的地盤都給你們了，今天這里你們做‘豬’，隨意。記得砸壞了東西，十倍賠償。酒水什麼的，老規矩，只算你們雙倍好了。反正你們兩個也不差錢，對吧？」王堯笑著出了門，關門前不忘在門上掛上了停業的牌子。
每年王堯都會費心準備一切聖誕的快樂元素，雪花，禮物，聖誕樹，第二天，當他開門時，發現這些東西都保持著原狀。因為他知道，每年在這種歡樂元素中的兩人只會安靜的吃著菜，一問一答的聊聊天。王堯常常在想，他們真的是來過聖誕的麼？
「俊，你怎麼每次都喜歡包下堯的酒吧過聖誕。」璐璐問。
「因為大連有錢的人可比大連的餐廳酒吧那要多多少啊，你老公我，只能包下王堯的酒吧陪你了。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孫俊回答。
璐璐沒有回答，每次坐在這里看著溫馨的環境，璐璐很想很想，喊上一幫朋友來，開個聖誕的PARTY，在給姐妹們自豪的說︰「這是我老公。」只是她挺怕孫俊介意，他一定費盡心思在為自己準備一個只有我和他一起的浪漫聖誕夜，又怎麼忍心破壞。
其實孫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每年應酬接待幾百上千次，不在乎多這一次。但是為什麼對方會是璐璐，為什麼時間會是聖誕節？
「完了我們去看電影吧？」孫俊提議。
「好啊。」璐璐高興地點了點頭。
夜晚十點，隨著散場的人潮，喧鬧的聖誕夜落下了帷幕。聖誕在中國始終只是個噱頭比不過春節。節日的喧鬧喜悅對于聖誕來說只是表面的，而不像春節時寫在臉上藏在心里的。
孫俊開車送璐璐回家，氣氛詭異的安靜。通常情況下，孫俊都喜歡安靜的听著璐璐聊天。今天璐璐卻沒有說話，過了很久，孫俊忍不住打破了沉靜。
「今晚的電影不好看麼？」孫俊問。
很久，沒有回答。孫俊轉頭看著璐璐時，發覺她正看著自己。
「怎麼了？」孫俊正想把車听下來。
「今晚……」璐璐長長地吐了口氣︰「到我家吧。」
一個令任何男人都雀躍的話，卻像一把冰刀刺入了孫俊心髒。仿佛瞬間心髒停止了跳動，如果是其他女人，或者他也會激動地停止跳動，但是現在的停止跳動，他卻不知道什麼原因。
車子開的很慢，兩個人都在思考，因為誰也不想這麼快就到達。一個在焦慮自己的答案，一個在彷徨自己的選擇。車最後行駛到了目的地，孫俊溫柔的吻了璐璐，長長地擁吻。差點讓璐璐認為他們是不是要把家換成車時，孫俊離開了她，在他耳邊說︰「你是我的寶貝，就把我們的第一次留到最後吧。」
書上說，男人只是吻你，而不動你，要麼是他一定不愛你，要麼是他很愛你。璐璐倔強的認為，她是後者。
回家的路上，孫俊長長地舒了口氣，他不是聖者，也不是天身殘疾，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就好比可口的美食，放在確切的說餓了快一個月正常男人面前時候，他居然沒有吃下去。他有些想找王堯了，怎麼開口跟他說呢？告訴他一個放棄五星級美食不吃的人，要他幫忙找一個快餐，而且是在聖誕夜。想到這里連他自己都開始嘲笑自己了。
此時，他又想跟葉楓打電話了，每當他心情彷徨無助，給葉楓打電話就像犯毒癮一樣，戒不掉了。
成都的冬天是跟大連不一樣的冷，那是一種從腳底開始刺骨的濕冷。葉楓站在冷冷的街道旁，哆嗦的跺著腳，看著遠處燈塔下的時鐘，還有二十分鐘，聖誕夜就要過去了，而在葉楓心里，她只記得她的二十五生日就要這麼溜走了。心中有一絲的不舍，一絲的遺憾，葉楓不知道自己還能期待多久，二十分鐘才能讓愛人記得她不想要聖誕夜，也不想要禮物，只想今天有人在跟她說聖誕快樂時加上一句生日快樂。而這種奢望已經不可能了，除非有奇跡。
此時，子浩去送母親回家了，葉楓也許是假裝體貼的說先說媽回家，自己打車回去，子浩也順手推舟的應了。真的下車了，她卻不想回家，她想在這個熱鬧的街道，寂寞的過完自己二十五歲的生日。
聖誕的熱鬧已經隨著午夜的來臨退潮，放著聖誕樹，用雪花裝飾的店鋪一個個已經關門，拿著玫瑰到處叫賣的小姑娘，已經領著空空的竹籃回家了。空蕩蕩的街道，站在掛鐘下的葉楓，听著啪嗒啪嗒走動的指針，時間從指縫間溜過，葉楓想抓卻抓不住，即使真的抓住了，葉楓由能做什麼呢？小蕾如是評價的葉楓︰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也許真的是有奇跡，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一定不是子浩，現在的他在開車吧。明知不可能，葉楓打開手機的時候卻希望來的是子浩的電話。
「聖誕快樂。」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了孫俊的聲音。
一听到他的聲音，葉楓一直很堅強的偽裝，瞬間的坍塌，故作堅強的感情再也隱藏不住了，像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如洪流般宣泄了出來。
葉楓多久沒哭過了，久的差不多忘記淚水原來是苦澀的，葉楓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面對一個沒有生命的手機，一個遙遠的只能听到陌生人，葉楓盡然哭了很久。電話那頭，終沒有回答，沒有安慰，只是安靜的听著她的哭聲。
很久，葉楓以為對方已經掛了電話了。她仍舊拿著電話在哭，仿佛這個世界有一個人正在傾听著她。只要哭過後，她就會很堅強了，她這麼想的。
「喂。」電話那頭，傳來了聲音，十幾分鐘的時間，孫俊沒有掛電話。
葉楓停止了哭，用哽咽的聲音說︰「今天是我生日，跟我說聲，生日快樂好不好？」
「生日快樂！」孫俊想了想，回答。
「謝謝！」
孫俊正尋思著，下一句該說什麼，送她一個生日禮物什麼的，明天讓分公司人送過去。結果，電話，啪的一聲，掛斷了。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的聲音。
孫俊關了手機，看著眼前，液晶屏幕上，秒針剛好的跨過了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