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拒絕敲門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作者 ︰ 潔之葉子

葉桑藍沒想到會在麗江踫到程軍的,雖然他說過自己的家在雲南,可是雲南那麼大他當時也沒具體說在哪里,而且他說過他會和孫溫情結婚,之後不久她也听說他真的離開了北部分公司。

當時她來麗江不過第三天,握著電話在客棧里痛不欲生地過了一天之後她再次打電話過去,麼麼還是處在關機狀態,這是麼麼出來工作之後從來沒試過的事,她說她的手機必須二十四小時開機才可以確保那些客人可以隨時找到她。就連付小柏的電話也破天荒關機了,小柏說過對于一個新聞工作者來說關機可是會失去很多獨家的機會,所以付小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也都從來不關機的。沒想到這次自己這麼有本事可以讓兩個從不關機的人同時關機來逃避自己,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能力。

想著想著于是就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她想就那樣了結自己的生命算了。但是當她走出客棧卻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到哪里了結,她發現天大地大別說棲身的地方竟然連自己的影子都找不到。

在古城里兜兜轉轉了不知道多少圈,有好幾次都走出古城站在馬路邊。她每次走出古城站在古城口看著馬路對面的建築都會覺得人生很荒謬,難道不是嗎?這里拼命維持著一種原生態的古色古香,那里卻拼命跟上現代化的腳步,僅僅相差一條馬路,景色截然不相似。兜兜轉轉了幾回,她終于找到一個相對比較安靜的地方,那里沒有古城中心那麼多人頭在竄動,整條大街上只有零星的旅客慢慢地走過然後消失在某條巷子里。

她找了一間沒多少人的餐廳上了二樓坐下,餐廳裝修得很像一個小女生的房間,到處都是可愛的小抱枕還散發著芬芳的花香,木制的柱子上還吊著各種式樣的飾物,還有用便條紙寫的留言貼滿一整面牆,她看到最上面的一張紙條上寫著「這里的所有都是慢動作播放,不要慌張,慢慢來就對了」。

慢動作播放,是因為怕在這里動作快的話會產生高原反應嗎?她不想問任何人,也不知道又有誰會回答她的問題。

她喜歡便條紙上的一句話,「人生的終點便是起點」,她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終點,她現在渴望一個新的起點可以讓她忘記前半生的事情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她叫了一杯咖啡,服務員很快就送上來然後就下去了。她一口也沒喝,她從來就不喜歡咖啡的苦澀,即使加很多很多的糖她還是可以很真切地感受到那份苦澀。她只喜歡可可的香甜,可惜這里沒有可可。

就在她坐在南門的某間餐廳的二樓發著呆的時候,程軍就那樣毫無預兆地從眼皮底下走過。他身邊還有年紀和他相仿的兩個男生,背著大大的背包似乎是游客的樣子,程軍一路上一邊指著街道兩邊的景物一邊說著什麼。他旁邊的兩個男生不時點頭,不時拿出相機拍照,不時指著某個點似乎是詢問些什麼,程軍看一眼然後會說長長的話,直到那個人滿足地點頭為止。三個人邊走邊說還不時邊笑,說到興起的時候還會動手動腳地小打小鬧,似乎相談甚歡的樣子。

她現在才發現程軍笑得很好看很純真,穿便裝的他比起穿西裝的他好看多了,這個時候才應該是真實的他吧。程軍現在肯定很幸福吧,因為他終于說服了孫溫情回到這個他熟悉的家鄉來。葉桑藍看著程軍是這樣想的。

直到看著程軍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某一條小巷,她的視線終于渙散起來。

模索著拿起電話,她決定發一條信息過去給麼麼。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只希望你可以繼續幫我照顧叔叔,求求你了,我在世界上沒親人了。」

考慮了一下還是按下了發送鍵,葉桑藍也不知道自己發這條信息的意義在哪里,她只知道自己是沒顏面再回去照顧叔叔的了。那個城市,早在她倉皇離開的時候便關上了她唯一可以退回去的門。

她把電話關掉然後抽出電話卡放在精致的咖啡杯旁邊,她知道從此之後沒人會在乎自己,沒人會再打電話過來了。那個發誓會一直對自己好的麼麼,那個愛恨分明的麼麼,無論再怎麼解釋這次是不會原諒自己的了。要不是恨極了,按照麼麼的性格是不會關機的。她曾經說過就算跟小柏吵得再厲害兩個人都約定永遠不會關機讓對方找不到自己,即使電話來了不想听也不可以一時意氣用事關掉,因為開著電話就等于告訴自己還是願意原諒對方的。她這次關掉電話,就是說明不想原諒自己。

關了一天機的卓茗終于哭累了從被窩里鑽出來,她拿起床頭的電話一陣失神,最終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心軟開了機。里面有很多的未接來電,多數是客人的,然後一直翻一直翻終于找到那個電話號碼的撥打記錄,只打了兩次,一次是她掛掉電話關機之後,一次是剛才不久,還有一條那個號碼發來的信息,她顫抖著手打開看了,然後是鋪天蓋地的恐慌。她幾乎是立刻按下了回撥,可是那個冰冷的女聲卻告訴她「你所撥打的用戶目前已關機」。

大學那次春游,因為她和付小柏半路吵架賭氣不想見到他結果想惡作劇躲起來讓他焦急一下找找也好沒想到卻掉隊了,她和小藍兩個人在山上漫無方向地走著,結果小藍一時失足掉下山被困在一條深深的山縫隙里,她在上面焦急地等著都哭死了,幸好付小柏及時找到了她們救起了小藍。那次以為小藍差點死去但是小藍也沒有跟她說過把她叔叔拜托給她照顧的話,只說她無論如何也要活著回去不然叔叔該擔心了,她還說自己說過會給叔叔蓋一間帶花園的房子,沒想到這次卻說了。

該是何等絕望她才想把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托付給她?她為什麼當時沒有听小藍解釋呢?小藍應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沒有告訴自己的,認識小藍那麼多年,她是什麼人難道自己會不知道嗎?要是這次小藍出了什麼問題,她不就成了間接的殺人凶手了麼?

付小柏的電話在她發呆的時候打到家里來,他嘆息一樣說了句,「你今天心情好一點沒有?」

「小柏,要是小藍死了該怎麼辦?」卓茗帶著哭腔說。

付小柏一听立刻就從椅子上彈跳了起來,他吃驚地說,「怎麼,出事了嗎?」

「小柏,怎麼辦,小藍她把叔叔交托給我了,你說她會不會想不開啊!」卓茗在那邊說完就嚎啕大哭了。

听到卓茗的話,付小柏說不震驚是騙人的。

小藍和叔叔相依為命那麼多年,即使嘴巴上不喊爸爸,但是在她心里叔叔的地位早已經超越了一切,她一直對她叔叔都比他對自己的親爸爸還要好的。這次說到托付這個詞還真嚴重了,絕對不是開玩笑的。他早說過自己不關機的,如果暫時不想听小藍的電話就調成無聲當作看不到就好,畢竟電話還可以打得通證明對方並沒有真的很生氣,證明還有機會解釋還有機會補救,但是卓茗卻堅持把他的電話關掉。一定是小藍以為他們都生她的氣,不想跟她聯絡不想原諒她才一時想不開的。

他安慰了卓茗幾句掛了電話馬上拿著剛剛寫好的休假紙飛奔去主編的位置請假,按照卓茗現在的精神狀態,恐怕有個人陪著安全多了。

另一邊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沉寂了一天的古城開始呈現出另一種姿態,對街上的店鋪全都燈火輝煌,人也慢慢多了起來。這里變成了一個不夜的城市,沒有了白天的莊嚴。

麗江一到晚上就很冷,她從小店出來的時候就冷得全身打著哆嗦,讓她不得不拉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中午出來的時候天氣很好,根本沒想過會一下子變天,所以沒有穿厚的衣服出來。在最近的一間店鋪里面買了一條手織的五彩斑斕的圍巾便迫不及待地圍在身上,即使知道抵擋不了多少寒風但也有了些許的暖意。

出來的時候走著走著便忘記自己住在什麼地方,也沒記得自己自己客棧的名字,只記得在臨近大水車的方位,于是一路上問著別人大水車的位置。在旁人友好的指示中,她終于看到了那似乎永恆不息持續轉動的大水車,可是兜了一圈仍舊忘記住的地方。

廣場上有人圍成一堆不知道干什麼,似乎很熱鬧的樣子,她走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一些穿著民族服裝的當地的中年婦女伯伯和一些老年的老爺爺老婆婆和一些年輕孩子,還有一些游客在跳舞。

舞步都很簡單,奏著的音樂不知道是什麼語言听不懂,大概是本地的一些曲子。彼此之間雖然都不認識,有的只是這個城市匆匆的過客,但是大家都好快樂的樣子,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仿佛被他們的快樂感染心中彌漫的悲傷似乎消散了一些,葉桑藍也顧不上寒冷了坐在一邊的石椅子上竟是看得出神。

閃爍的燈光忽明忽暗的,仿佛黑白電影在放映。

那年餐會似乎也有這麼一個人牽過我的手和我跳了人生中第一場舞。葉桑藍迷離地看著人群想。

大學的畢業舞會由于兼職不得不露了一下臉便匆忙逃掉,所以造就了麼麼口中人生一大憾事,但是事後自己想想還是覺得薄薄的鈔票沒拿到手才是憾事。也許正是因為在大學時期不停地打零工才造就自己四年修「戀愛」這個自主選修科目都是零分吧。到了現在她會想如果自己大學時期不那麼拼命打工,而是塌塌實實像麼麼一樣找一個像小柏那樣的男朋友,應該現在已經結婚生子了吧。過了兩年荒唐的人生現在才來後悔是不是遲了一點呢?明明知道結果還是對別人造成不必要的傷害之後才說道歉的話會不會顯得虛情假意?現在才想起媽媽說過要做清白人家的話會不會太馬後炮了?

忽然一個人影站在前面著實嚇了神游狀態的葉桑藍一跳,尤其那個人後來還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嚇得她更加慌亂,她還以為是葉峻禮找來了嚇得馬上掙月兌。

「小藍,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葉桑藍一听那聲音馬上就不掙扎了,她立刻抬頭看著來人終于證實自己沒有錯,是程軍。

「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你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告訴我一聲,太不夠義氣了!」程軍滿是責備地說。

經過程軍這麼一鬧,葉桑藍覺得自己原本有點混亂的腦袋現在是更加雜亂無章,沉重得讓她不禁懷疑她脖子上那是鉛球不是人頭。剛才一直走著感覺還沒那麼強烈,但是現在這麼一掙扎卻很強烈。不知道是不是兩天沒吃東西,身體虛得好象隨時都會飄起來似的,所以她抓著了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程軍,別鬧,我頭很暈。」葉桑藍有氣無力地說了這麼一句。

程軍這才意識到他手下握著的人衣衫單薄,身體也似乎止不住得顫抖。他連忙拉開她一直緊緊拉著的那長長的圍巾發現她竟然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外套,非條件反射地模上葉桑藍的額頭,發現是滾燙的。

老天,她是瘋子嗎?這種天氣竟然穿成這樣坐在這里看人家表演,不是瘋子是什麼?

「你瘋了不成!」程軍馬上把自己的外套月兌下來披在她身上,然後坐在她身邊緊緊地抱著她。

葉桑藍很想笑,但是她現在連扯動嘴角的力氣也沒有。覺得一時間很溫暖,所以她滿足地窩在程軍的懷中沉沉睡去。

是上了天堂嗎?身體輕飄飄的,似乎是踩到了雲端的感覺。如果是做夢上的天堂,她企求一輩子也不要醒來,因為她太喜歡這個夢了。

「別睡,小藍,你不可以睡!」程軍邊喊邊火速抱起她往最近的醫院跑。

小藍,別出事,你別出事!程軍覺得自己的心都懸起來了。

剛才和他遠道而來這里游玩參觀的兩個大學同學參觀完古城的建築在新城吃過晚飯走回古城他們租住的客棧的時候,發現廣場上有人跳舞他兩個同學覺得有趣便停下腳步看,看著看著兩個人都跑到人群中有模有樣地跟著學起來。

他在旁邊看著都覺得兩個人雞手鴨腳的模樣實在是好笑,那情景仿佛那時候大學學跳交誼舞的一樣。所以當廣場那塊電子屏幕一下子變得很光亮把周圍的景色都照亮的那一剎那,他還以為自己過于沉迷往事而眼花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人坐在自己的對面。來不及細看,廣場電子屏幕的燈再次暗了下去,來不及等它再次亮起來了他只可以越過快樂舞蹈的人群快步走近那個位置看個清楚,沒想到真的是葉桑藍,那個差不多一年沒聯絡的人。再次見面說不驚喜說不歡喜是騙人的,但是他沒想到彼此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

跑到醫院,他把人往值班醫生的床上一放馬上就被護士拉著跑去掛號然後又跑回來。

醫生一看到他馬上就帶著責備口吻說,「你怎麼不早點送過來?差點成肺炎了。病人的身體很虛弱,虛弱成那樣子是多久沒好好吃東西了?臉色也不好,加上受了點風寒感冒了,最好就是留院觀察一晚。」

醫生邊說邊揮動著手上的筆寫著東西然後交給一旁站立的護士,再低聲交代了一些事情。

付過錢謝過醫生,程軍抱著葉桑藍按照護士的指示去了輸液室。可能因為早晚溫差太大來游玩的人都適應不了,醫院里有很多人都沒有多余的床鋪了。

護士幫葉桑藍打了點滴,然後拿了一床被子過來告訴程軍病房已經準備中叫他多等一下,程軍只可以抱著葉桑藍坐在輸液室的椅子上用被子把她圍得嚴嚴實實的,讓她挨著自己睡覺。

葉桑藍似乎睡得不太安穩,眉頭一直緊湊著,嘴巴一直說著一些零碎的話。

「媽媽,爸爸,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既然都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生下我……」

「爸爸,你別走……」

因為舅舅當時以為小藍會是他的媳婦到處八卦她的情況,他多少對葉桑藍知道一些事情,例如她父母都死了,她是給被人收養長大的,收養她的那家人環境也不好,從小她生活就很清貧。最搞笑的就是舅舅當時說完這些事情還裝瀟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軍啊,別說舅舅羅嗦。娶媳婦就是要賢惠的,雖然是單身家庭長大的,但我看這小藍就不錯,你眼角也別太高了。」

舅舅當時的語氣好象是他嫌棄人家出身不好而一直不把人帶回家似的,也不想想自己的外甥其實條件也不好,小藍的條件不差,他憑什麼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呢?

現在在他懷中的那個人很脆弱很無助的樣子,那模樣仿佛是一捏即碎的玻璃女圭女圭。眉目間也沒有了過往的神采,本來就不太紅潤的臉現在是蒼白得一點血色,蒼白得接近透明。他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可以把一個好好的人折磨成這個樣子。

不忍心看她繼續這個樣子,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然後在她耳邊輕輕地,一字一頓地,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說著,「別怕,小藍,你安心睡覺吧。爸爸媽媽再也不吵架也不打架了,我們都很愛小藍,不會不要小藍的。」

不知道是他的話起了作用還是藥物起了作用,反正葉桑藍的眉頭越來越舒展也不再胡言亂語,睡得比較安穩了。

點滴打了一瓶,護士過來說有空的病床了,他才抱起葉桑藍上病房休息。

把葉桑藍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仔細地掖好被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發現沒燒得那麼厲害,多少也放心了。

「你太太真幸福,有你這樣的丈夫。太太不是本地人吧,剛才听說話的口音不像本地。」護士邊調整點滴瓶邊說。

「你誤會了,她不是我太太。」程軍連忙解釋。

「沒關系,女朋友也不錯,很漂亮。好了,今天晚上多留心一點看看病人有沒有再發燒,我們這里有二十四小時的值班護士,知道嗎?」護士邊收拾東西邊說。

「知道。」程軍忙不迭點頭。

護士一走就沒有人說話了,病房里馬上回復了安靜。隔壁病床的人早早就休息了,陪床的人也睡下了。

他跑到走廊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說今天晚上跟大學同學一起睡客棧方便明天一早帶他們繼續游玩,然後掛掉電話匆忙跑回病房把椅子的位置輕輕動了一下緊挨著葉桑藍而坐,他的手握著葉桑藍放在被子里的手,以防她隨時身體熱起來不知道。

葉桑藍強逼自己撐著沉重眼皮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她用沒有打著點滴的手模了模有點發脹的頭。是怎麼到的醫院呢?難道是她自殺未遂被別人送來的麼?還是自己做夢呢?她真希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來了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她依然是劉勝最驕傲的女兒,麼麼最鐵的好姐妹。但是她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點滴瓶里冰冷的液體滴進血管里然後緩緩流動,所以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個護士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她邊撥弄著邊上的點滴邊說,「你醒啦,感覺怎麼樣?你男朋友陪了你一個晚上才剛走。」

男朋友?在她人生中似乎一直沒有男朋友這個角色存在過。

「你男朋友真好耶,我昨天晚上跟他說要時刻注意病人的體溫,結果值班的護士今天跟我說看到他居然真的一個晚上沒睡覺一直不時用手試探你的額頭。」護士滿臉羨慕地說。

護士的話更加讓她疑惑了,她是自己一個人來這里的,根本沒其他人,難道是某個好心人送她過來還照顧了她一晚?她昨天晚上的記憶中好象沒有見到哪個男的出手救她,不過的確是有一個人一直緊緊抓著她的手說著安慰的話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可以很塌實地睡覺。對了,她昨天好象遇到程軍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夢。

說時遲那時快,這頭還在想著程軍,程軍那頭就提著一個飯盒和一個保溫瓶出現了。

「醒來啦,身體有好點嗎?」程軍邊說著邊把飯盒保溫瓶放在病床旁邊的櫃子上。

「呦,我就不打攪你們了。」護士說著便笑得極其曖昧地離開。

「你送我來醫院的嗎?」其實葉桑藍想問的是昨天晚上握著我的手說著話的那個人是你吧?

「是啊,你忘記了嗎?昨天晚上你竟然穿著很薄的衣服坐在廣場看人跳舞,難道沒有人告訴你麗江的晝夜溫差很大的嗎?出門的時候要把四季的衣服都帶在身上。對了,你怎麼來雲南都不告訴我一聲啊,你忘記我是雲南人了嗎?」程軍回過頭好奇地看著她問。

听到這個問題,葉桑藍的腦袋停頓下來,思想一片空白。

「對了,你怎麼回雲南了,是結婚了嗎?但是你沒有給我請貼啊?」停頓了一下,她輕巧地把問題轉了過去。

程軍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沒結婚所以沒給你請貼啊!」

「沒結婚?」葉桑藍暗暗吃了一驚。

不是說感情很好嗎,怎麼會沒結婚呢?當初程軍不是說了他跟孫溫情求婚而她答應了嗎?當時只說了結婚之後住哪里還沒有談妥當,難道就是在那里出的岔子嗎?

「是啊,我們沒結婚,但是她後來倒是真結婚了。」程軍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怎麼也想不到孫溫情原來是那樣的人。明明當初讀書的時候很純良,對物質並不怎麼感冒,怎麼一畢業就完全變了樣子呢?他至今都記得那天再次談到回去雲南這個問題時候,孫溫情說的那些決絕的話。

那天他們一起吃完飯然後回到他在北京租住的屋子,媽媽最近又開始催促,所以他覺得必須速戰速決,于是他再次把結婚提上日程來討論。孫溫情開始的時候還好聲好氣地說可以回去雲南住,但是只住一下就回來北京,因為她不可以放棄現在的工作。他只當她是事業心重,但是沒想到原來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從孫溫情越來越不耐煩的表情和語氣中,他終于知道問題的癥結了。

……

「小晴,難道你就不可以遷就一下我媽媽嗎?她年紀不少了,只是想跟媳婦住一下,又不是說不會讓我們再出來,只是回去住一下然後再出來打工而已。如果你真舍不得北京的話,我會說服我媽媽讓我們盡快出來的。」他耐心地說著。

「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和你結婚不是為了跟你回去雲南嗎?你舅舅不是客服部的經理嗎,我知道他現在是一心想培訓你當他的接班人,難道你就不可以上心一點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嗎?只要你當了經理,那還有什麼不能解決呢?說真的,我媽對你不怎麼滿意,是我跟我媽說了你舅舅的事情她才勉強答應的,不然你以為我媽真的想把我養大了花了那麼多錢上了大學沒做幾年事情就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無所事事嗎?我表姐只是嫁了一個中型公司的經理,她媽媽每次過來總是炫耀個不停,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的樣子。‘天宇’這里誰不認識呢?如果我可以嫁到這里面一個經理,你說我媽多風光!你別傻了,在這里有權勢有前途的,怎麼你老是惦記著要回去呢?你媽是什麼人啊,又不是寡婦,怎麼有老公在還想把兒子綁在身邊呢?再說了又不是老得生活不能自理,自己住不行啊。開玩笑,都什麼年代了,還以為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女乃女乃啊,現在還想指望娶個媳婦回去侍侯她嗎?行,等到你真賺錢了,我給她請幾個保姆行了吧?我說你長那麼大一個人了,在這點事情上你給點志氣出來好不好?你以為我真的想一直坐在那里做統計啊,辛苦死了,不像別的部門那麼搶手,又撈不到多少好處。要不是因為想好好抓住你這個希望可以做經理夫人,我還真不想坐在那里受苦呢!」孫溫情坐在沙發上雙手環胸黑著一張臉,顯得極其不耐煩。

程軍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看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孫溫情,覺得自己的心正一點點地涼了起來。

什麼時候開始她變成這個樣子了?

以前讀書的時候只要自己能力範圍可以買到的東西,那時候別的女生買的東西他總是想讓她擁有,但是孫溫情每次收到總是覺得很浪費錢並且很心疼錢,所以經常勒令他不可以再買。

以前兩個人就算偶爾下個館子吃飯,孫溫情也會說自己是小資心理作祟,學生就該有個學生樣子,不許這麼鋪張浪費的。我們花錢當然容易,但是父母賺錢不容易,我們要節省一點。

他的家里條件雖然不是非常好但因為爸爸從事旅游業多年所以還過得去,而且那時家里只有他一個兒子,加上他一個人在外地讀書害怕花費大所以零用錢總是給得很多,偶爾吃一兩頓好的買點小玩意什麼的也算不了什麼,但是他看到孫溫情這麼為自己著想還是覺得很窩心的。

就是因為覺得她這麼懂事,所以他總是覺得自己是撿到好寶貝了一直很疼愛孫溫情。

誰想到當年會為了兩個人下一次館子而嘆息父母賺錢不容易要他好好節省的樸素好女孩,今天卻成為一個極具貪婪權利地位面子的人呢?是什麼令到她的道德觀念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呢?

他尚且慶幸自己還可以保持了原有的紳士風度並沒有和她對罵繼而動粗,他只是非常冷淡地說了一句,「哦,原來是那樣啊!對不起,看來我是永遠成不了你心中的那個人,所以我勸你盡早離開!」

孫溫情恨恨地看了他一樣,知道他是朽木不可雕了,于是沒有再說話只是非常生氣地扭動著身體踩著她的實木高跟鞋發出刺耳的聲音離開。

那天之後沒一天的時間她就辭職了,然後沒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結婚了。據說對方是一個中型公司的老板,雙方是相親認識的,離過婚,比孫溫情大了十歲的樣子。

即使再比她大十歲還帶著孩子又如何,那樣身份的人應該可以令到她媽媽可以在她姑姑面前挽回不少面子吧。這是他知道消息之後唯一想到的。

葉桑藍看著有點失神的程軍,知道那肯定是一件不怎麼愉快的回憶,所以她決定再次轉移話題。

「對了,你現在在做什麼呢?」她那天看到他帶著兩個游客,現在是做導游嗎?

「我嗎?無業游民一名,空閑的時候寫寫電腦程式,或者幫幫我爸爸客串一下做導游,但是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發呆和到處游蕩的多。」程軍模模頭顯得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哦。」原來是那樣啊,她還以為他轉行當起導游忽悠起游客來了。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到這里來了,是來游玩的嗎?」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點上!唉,葉桑藍不禁嘆起氣來。

「是啊,是來游玩的。」她強顏歡笑地說。

「哦,原來是那樣的,那你現在住哪里啊?」

對了,住的地方,她真忘記了這回事!

「那個,那個,我忘記了,好象到處都差不多樣子,我不記得那里是哪里了。」她支支吾吾地說。

「不會吧,那客棧名字你該記得吧?」

「那個,我沒注意看,因為去的時候就是看它在大水車附近,我也累了就沒認真去找就那樣住下來。」

程軍真被眼前這個人打敗了,幸好這里是一個有著非常良好秩序的旅游景點,它有自己一套完整的辦事方式,不然結果真不堪設想。

「你想想那附近有什麼建築?你住進去的時候有叫老板給你名片以防自己找不到路回去嗎?」程軍細心地誘導。

葉桑藍偏頭想了想,那天傻瓜一樣在那里轉悠然後就隨便找了個角落連人帶行李的塞進那個房間里睡死了,然後是麼麼掛掉電話痛不欲生地活了一天,然後昨天是丟了魂子似的跑出來打算干干淨淨地了結生命的,還巴望別遇到熟人哪里還有心思看清楚那地方是什麼東西呢?

「有什麼建築叫什麼名字具體在哪里我真不記得了,而且我不知道在這里迷路了可以叫老板給名片搭救。」搜索失敗她只好投降放過自己脆弱的腦袋。

「大小姐,怎麼會不知道,這都是旅游的常識。我真懷疑你一個人怎麼來的,我真佩服你怎麼沒在路上就迷路!」程軍無奈地說。

哈哈,那當然是中國發達交通的功勞!飛機直到的,中途又不需要她下了飛機換個火車什麼,哪里會怕丟了人!但是這話她沒膽量說出來,程軍看樣子已經想殺了她了。

「剛才我問過醫生了,你隨時可以出院,那現在你要住哪里?」

「這個問題我認真想想。」葉桑藍托著下巴認真地思考起來。

「不如現在你先吃了粥再說吧!」程軍被她打敗了,他真懷疑葉桑藍之前的干練是裝出來的。

這的確是一個好主義,因為她餓壞了,這兩天都沒吃東西,肚子早已經餓扁了。

程軍擰開保溫瓶是香香的肉片粥,飯盒里面的東西讓她無比感動,竟然是土豆餃子。

「這粥我一早就叫我媽媽做的,這土豆餃子我知道你喜歡吃剛才回去特別做的。生病時候胃口特別不好,這個時候要吃點喜歡的才開胃。小心一點吃,很熱的!」程軍說著小心翼翼扶著她坐起來然後把保溫瓶遞給她。

葉桑藍捧著那沉沉的壺子慢慢吃了起來,吃著吃著眼淚就流了下來。一個人在異鄉流離失所,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人在自己身邊,甚至在生病的時候那樣照顧自己。

「怎麼,很燙嗎?」程軍看到她的眼淚以為是燙到嘴巴疼了。

「不是。」葉桑藍哽咽地搖了搖頭。

「那怎麼哭了,是身體難受還是粥難吃?」

「都不是,謝謝你。」謝謝你照顧我,謝謝你在我艱難的時候陪在我身邊,謝謝你還記得我喜歡吃土豆餃子,謝謝你讓我知道世界上還是有人會關心我的。太多的謝謝,太多的感動,都不知道該從哪一點開始道謝,千言萬語只可以濃縮成三個簡單的字。

程軍一听知道葉桑藍是感動得哭了。他知道她是不容易的,一個人走到這里來游玩竟然生病了,一個人身體不舒服就特別容易鬧情緒,即使一點點難受也會很難過。這個時候身邊出現一個人照顧自己,多數人都會感動。

他默默地守著葉桑藍吃東西,雖然她吃得不多,可是看到她精神好了很多也是滿足的。

吃過東西再請護士探了溫度知道已經退燒,葉桑藍便說要出院,因為她極度不喜歡醫院的味道。

有好幾次父母打架,她都由福利院的工作人員陪同去醫院看望受傷的周萍。看到她那麼脆弱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總是覺得好象媽媽會隨時離開自己一樣,所以她對醫院是極度的恐懼。

「算了,你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去找你住的地方。」程軍在醫院門口壯士斷腕一樣的表情說。

「可以找到麼?」葉桑藍擔憂地說。

「應該沒問題的,只要你曾經入住過,那個客棧老板肯定是記得你這個人的。把你房間的鑰匙,近期一張照片,身份證還有客棧開給你的收據給我。」看葉桑藍一臉糊涂的樣子估計是再問也沒有結果,只會越問越對她失望,所以接下來只好靠自己了。

葉桑藍把身上的東西都掏出來給了程軍,希望這些對他真的會有幫助。

程軍小心翼翼地扶著葉桑藍坐在最近的一間肯德基里面,這里比外面溫暖多了。

「程軍,找到以後幫我退房吧,我想重新找住的地方。」葉桑藍是不想再住在那里了,那里有太多不好的回憶了,再回去只會讓她記得麼麼說過的話。

「好,你在這里別亂跑,我找到馬上會回來,順便會幫你找一個環境好一點的客棧。」程軍是以為葉桑藍怕又忘記客棧的位置才不想住的,他打算找一個地點好一點,比較容易記得的地方讓她住。

沒想到程軍最後真找到了,後來他回來告訴她,他是從第一排開始一家一家挨著去問的,最後很不容易才讓他找到這家,而且她竟然就連客棧的具體地址也記不清楚,具體位置是在大石橋附近,根本不是在大水車附近。害他找到最後都以為沒有這間客棧存在,一度懷疑是葉桑藍捏造的。

看到程軍為自己找的真正在大水車第一排屋子後面的客棧的時候,葉桑藍一再強調自己要住在比較僻靜的地方,所以程軍只可以放棄原來找的客棧慢慢陪她找了一個處在南門安靜地段的客棧住了下來。

程軍安頓好葉桑藍之後第一時間找客棧老板要了名片,自己留了一張,給了葉桑藍兩張,叫她好好保管著別不見了,如果到時候真找不到路回來可以打電話給他或者老板。

就在程軍問她手機號碼有沒有變的時候,她才記得自己把原來新買的電話卡早丟在那間咖啡屋里,所以她只可以跟程軍說電話卡在來的路上丟掉了。

程軍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忍無可忍掉頭就跑掉。

就在她以為他也不管自己的時候,他氣喘呼呼地跑回來了。

「葉桑藍,你以前的成熟穩重干練樣子是裝出來的吧,我現在才算看透你根本就是糊涂蟲一名!之前還一直說我小孩子,結果自己才是不折不扣的小孩子!把所有東西都放好,別再丟不見了,不然下次連你自己丟在哪里都找不到可怎麼辦才好呢?」這是程軍把新買的電話卡放在她手里的時候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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