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洛麗芷第一個輕而易舉被留牌子後,後面的秀女們皆打起了精神,一個個都想著說不定下一個被留牌子光耀門楣的就是自己。
劉詩繯也不例外,她幾乎是排在最後面,只能暗嘆時運不濟,卻也並沒有失了希望,對自己的儀容她還是很自信的。
百來個秀女依次進殿參選,差不多就耗了兩個時辰,皇位上的傅胤赫早已有些厭煩,都昏昏欲睡了,然洛麗芷之後留牌子的也只有兩個,皆是家世出眾貌美之輩,此刻那些家世普通些,容貌普通些的,也都奄奄的,覺得沒什麼希望了。
「欣語,你看這女子如何?」太後輕輕在柳欣語耳畔提醒道。
淑妃忙恭謹的點點頭,道︰「太後看著喜歡便是了,臣妾沒有什麼意見。」
太後惋惜的點點頭,這個女子,總是太溫順,太為他人著想,難怪抓不住皇兒的心呢,便轉頭看向皇帝。
皇帝此刻正一心一意的會周公,太後以手掩口,咳嗽一聲,傅胤赫一驚,方想起此刻身在大殿,只嘆昨夜巧遇陳頤珊,以致回宮太晚沒歇息好,如今倒在這大殿上失了儀態,轉首向殿下瞟了一眼。
此刻殿下站的正是劉詩繯,她裊裊婷婷,如雪的肌膚吹彈可破,看到她的發型,傅胤赫愣了愣,腦中回想起了那女子的少女雙髻和那發髻上的一對金色珠花,此刻再看,劉詩繯頭上的那一雙珊瑚發梳也別樣的妖嬈可愛,思及此,側首問太後︰「母後覺得此秀女如何?」
太後輕笑,言︰「哀家就知道皇上會喜歡,她是山東巡撫的獨女,劉詩繯,說起來,哀家身邊柔晴的爹爹還曾是她爹爹的摯友呢!」。
太後這一番明里暗里,是要皇帝將劉詩繯留牌子,這正稱了皇帝的心思,他看了看柳欣語一臉的淡然,只對著守在殿下的小德子揮了揮手,小德子早已听得殿上人的言語,此刻忙不跌的將牌子恭恭敬敬的遞給劉詩繯,道了句︰「恭喜小主了。」
劉詩繯只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顏,心中卻是五味雜陳,這番選秀,恐怕她自己都沒料到會這般順利,沒想到得是,爹爹竟有太後這樣的靠山還沒有告訴于她,不過恐怕她更沒想到的是,皇帝留她牌子的原因竟是因為另外一個女子,也決定了她日後的榮寵。
她想起了小時候,一個術士曾向爹爹斷言︰「此女日後必將大貴。」只可惜听了之後之後,爹爹卻是一臉憂多于喜的瞧著她。來京之前還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千萬小心,如今想來,倒是爹爹多慮了。
她邁著輕松的步子向浣衣局走去,她要將這個好消息趕快告訴陳頤珊,她的臉頰,露出了一對小小的可愛梨渦。
嫣熙宮內
宛兒端著一盞銀耳湯,輕輕坐于榻側,細心的一點點喂晉妃喝下,卻也掩不住眉間一絲焦急,晉妃莞爾,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憋著不難受嗎?」
宛兒將湯盞放于榻前的小幾上,站起身子有些急迫的說道︰「娘娘,您真的不去金鑾殿嗎?錯過了這次了解她們的機會,以後要對付就很難了,畢竟您入宮就是來……」
宛兒只顧著低頭說著,卻沒有注意到晉妃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你給我閉嘴,下去!」
宛兒話未完,便被墨旒汐一聲喝止,只不知就里呆呆看著怒極的主子,半響無話。
她是跟隨墨旒汐進宮的侍女,是在紅妝樓便被羽王爺傅阮枰派在她身側的丫頭,她自忖從未見過她的主子如此失態,記憶里的她總是一副無論何事都淡淡的樣子,只是,她從來都看不透她的主子,她不知道墨旒汐的心思,她只知道自己進宮的任務就是幫助墨旒汐。
正想著,「砰」的一聲,似有驚雷在她身側炸開一般。
「你還不給本宮下去!」
墨旒汐伸手一掃小幾,將那銀耳湯砸落,抬手指著門外,湯盞被摔的粉碎,還有些燙的湯濺在宛兒的褲角上,衣物緊緊帖在她小腿上,有些刺痛,一如此刻她的心,迷茫,劇痛,她從沒受過這樣的冷遇,此刻,也有些無措。
她懦懦的福身,斂了門,忍著痛,輕輕挽起褲腳,已是紅紅的一片,她委屈的將手捂在自己想要哭出聲的唇,默默逃離開來。
殿里,墨旒汐亦是同樣一個姿勢,用手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嘴,拼命壓抑著那即將發出的嗚咽聲,她的脆弱,她的失控,只有在遇到他的時候才會出現。
直到日頭西落,墨旒汐沒有踏出殿內一步,午時送來的飯菜依舊原封不動的擺放在小幾上,而她卻看都沒有看,之前有小太監來傳旨,皇帝今晚會過來,她也沒有心思起身招呼。
正想著,皇帝的鑾駕便到了,不消一會,皇帝便進的殿來,還是那身黑金色便服,只將那笨重的金冠冕除了去,只用一支玉釵一個小玉冠束發,越發顯得英俊瀟灑。
「臣妾參見皇上。」墨旒汐沒有起身,依舊躺在踏上,只輕輕俯了俯身子。看上去奄奄的,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
「怎麼了汐兒?不高興?怪朕來晚了嗎?」傅胤赫看她神情淡淡,且又不冷不熱的語調,就勢坐在她身側,攬過她香肩,輕笑著詢問道。
墨旒汐嬌媚一笑,讓傅胤赫瞬間失了神,她柔聲道︰「怎麼會呢,皇上日理萬機,還要忙著殿選,臣妾怎麼會怪皇上呢!」
傅胤赫看她雖笑容靨靨,卻掩不住語氣中的酸味,一時憐心大起,將她一把抱進懷中,墨旒汐嘴角翹起一個詭異的笑容,是啊,這樣的小兒女態怎麼能讓他不心動。
「皇上」
墨旒汐從他懷中抬起頭來,一手*的撫著他的臉頰,含情脈脈的看著皇帝,道︰「皇上,今日不是殿選嗎?怎麼皇上還會想起到臣妾這兒來,那些鶯鶯燕燕,沒有迷住您嗎?」
「汐兒,別!」皇帝握住她游走在他臉頰上的柔夷,輕輕拍了拍,卻也不願意松開。
「怎麼?」墨旒汐疑惑著問道,卻是心底苦笑,如此做戲,只怕再久一些,自己也會疲于應付了。
可自己的這前半生不都一直活在戲中,活在別人安排的日子下嗎?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跳出這既定的命運,可悲的是,自己還愛上了那個最不該愛的人,愛上了那個操縱自己命運的人呢,飛蛾撲火,卻終究只是越陷越深。
「你的傷還沒好,不要亂動,乖乖躺好!」傅胤赫轉頭避開她灼灼的目光,神色躲閃著說道。
「不嘛,皇上日日都來看汐兒,汐兒的傷早就好了。」她將自己的雙臂繞到他的脖子上,在他的耳側輕輕喃呢。
「皇上,臣妾餓了!」她撒嬌的來回晃著傅胤赫的手臂,一臉的痛苦相。
傅胤赫無奈的笑笑,輕輕拍拍她的背,騰出一只手玉枕立于床榻頭,讓墨旒汐輕輕靠上去,方正色,言︰「好好好,乖,好好養傷,好好吃飯,好好服藥,等再過段時間就又可以活蹦亂跳,那樣朕才會高興。」
一邊說一邊沖外喊道︰「小德子,上晚膳!」
轉首看到小幾上尚未動的午膳,頓時拉下了臉,抬手就給了她一個腦栗子,痛的她夸張的擺出一副齜牙利嘴的表情。
「怎麼不好好用午膳,怪不得會餓,這樣朕什麼時候可以等到你好起來,說,太醫送來的藥是不是也沒有按時服用?」
墨旒汐委屈的嘟著嘴道︰「皇上不在汐兒身邊,想到皇上在挑選別的女人,汐兒吃不下去。」說著,從手邊扯出一方錦帕,輕輕揩了揩嘴角。
「在朕眼里,誰都比不上朕的汐兒,難道汐兒這麼久了還沒有明白嗎?」傅胤赫輕輕刮了刮美人的鼻尖,忍住想一親芳澤的沖動,將她搭在前額的碎發攏向腦後,溫情又充滿憐愛。
待小德子將膳食一一擺好退下之後,傅胤赫挑起一些粥送至晉妃唇邊,晉妃只抿唇不啟齒,看傅胤赫一臉的疑問,只探身靠他很近。
「對不起,臣妾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請皇上責罰!」晉妃輕言在他耳畔,卻如一個驚雷炸在他心上,只愣了愣,猛地看向她的雙眸,濃厚的妝掩蓋不住她紅腫的雙眼,撒嬌的語調听起來那麼悲涼,憐惜的將她的頭埋在自己胸前,翁聲道︰「原來你知道,對不起,是朕不好,是朕的錯。」
「汐兒自己個兒的身子,怎麼會不知道呢,原是想給皇上一個驚喜,沒想到……」。墨旒汐言。
她此番將賭注全壓在這個孩子身上,她知道遇刺之事定不簡單,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她,這樣說,自是要贏得皇帝的歉疚,探探皇帝的口風,也可給皇帝施加一番壓力,也免得他總是不給她一個交代。
她在這深宮自是要保衛好自己,我在明初敵在暗的事她是不會去做的。只可惜,傅胤赫有生之年她最終也沒有得到真正的答案,因為真正的答案只能隨著傅胤赫埋葬在皇陵,日後再知曉,人已去,又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