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的毛衣子掉落了一地,蒼天古木綠油油地穿插了一整個春末,撕裂般地拔節,小宮女一手捂著口鼻,胳膊支著另一只手揮動著掃帚,清掃著仿佛不盡的落絮。「要死咯,這樣偷懶吶,使得上勁嘛?」一個穿著宮服的宮女走過來,拍了正在打掃的小宮女一下,眉目透著靈巧。「啊!絹梨!大白天做鬼噥!來這里嚇人吶。」打掃的宮女反身,拍了拍心口,初長成的身體透著清新的芬芳。
被喚作絹梨的女子捂著唇笑了起來,「哎,你不是被分給新晉的洛貴人了嗎,怎麼還在這璐鈺宮門前打掃呢?以前也沒見你做這些粗活呢。」
「別亂說,像我以前多嬌氣似的呢。」小宮女直起身,嘟著嘴,「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這封了貴人了,怎麼也沒了往後的動靜,其他幾個主子也是,不尷不尬地晾在這兒,平白添了我們主子的念想……」
「葉蘭,你又在和別人扯些什麼呢!」洛麗芷微微帶著怒色的柔音傳來,臉上映上淺淺的紅暈。葉蘭立刻丟下掃帚跑向洛麗芷,「主子,你怎麼也出來亂走動,這是璐鈺宮,平日里那些嬤嬤太監的都是凶惡慣了的,萬一哪個沒長眼的沖撞了您怎麼辦喲。」
「你這小蹄子,念叨起來倒是沒個完,哪有你說的這麼嚇人,你主子我還不是璐鈺宮里出來的?」洛麗芷笑笑點了一下葉蘭的頭,絹梨也匆匆走上來福身請安。「洛貴人安,奴婢絹梨,在瀚德宮伺候。」絹梨盈盈笑著欠身,眸色不慌不亂,帶著微微的暖意。洛麗芷亦是一笑,上前扶了絹梨一把,而後一怔。瀚德宮,婉妃,難道?「絹梨姑娘可是侍奉婉妃娘娘的?」洛麗芷皺眉,說完便覺得自己多言。何必問那麼多,若是落了話柄,仿佛自己剛入宮便急著拉攏高位呢,婉妃雖說是她的表姐,可這表姐似乎一向也不怎麼待見她。
「難怪洛貴人殿選時一下就被皇上相中呢,這機靈勁可是一般主子比不上的,承您吉言,奴婢在瀚德宮近身伺候婉妃娘娘,」絹梨靈巧一笑,「那日皇上下了旨意,婉妃娘娘現在幫著淑妃娘娘協理後宮,她前些日子去拜訪大皇子殿下和淑妃娘娘,閑聊時還說起您呢,想著這時是宮中不安生,日後得了閑,各位小主還得賞臉一起聚聚呢。」
「淑妃、婉妃娘娘掌管後宮,有心惦記著我們這些新人,剛入宮踫上這些事,畢竟會有些露怯,有娘娘們叨念,麗芷心中多少也安心些。」洛麗芷靦腆笑著,初入宮閨,她畢竟還是羞澀而單純的,絹梨也笑著應著,心中暗暗盤算,這洛貴人畢竟還是女敕了,若要她爭寵對付自家娘娘的敵人,只怕還是勢單力薄了些,還不知其他幾個人是怎麼思量……「貴人哪里的話,淑妃娘娘心善,婉妃娘娘亦是好,都非那些爭風吃醋的小人,這些日子也是苦了您和幾位新晉主子,皇上這些日子都歇在淑妃那里,淑妃娘娘竟然覺得愧疚,讓新晉的主子苦等,還勸了皇上,我家娘娘也說這新晉的幾位主子不能耽誤,讓人家苦守著沒個著落,只是這些日子……」絹梨嘆了口氣,「貴人您有話盡管讓葉蘭帶給奴婢,奴婢想娘娘一定盡心讓您和各位新晉的主子得個機會,奴婢也該回去了,不然我家娘娘該急了。」洛麗芷听著絹梨的話,竟不禁有些傷感,婉妃已經協理後宮,按說她是該為表姐高興的,淑妃她掌管後宮重得了寵愛卻還記著這幾個新人,想著念著的,只是那先前一直得寵的晉妃,借著受傷那般獨霸著皇上,只怕日後有這晉妃一天,自己也未必能有一席之地,不求爭奪,只怕那「妖妃」在皇上耳邊吹些枕頭風,自己恐連宮中都呆不下去呢。聞言絹梨該走了,洛麗芷趕忙緩過神來,換上笑顏,「是呀,別耽誤了婉妃娘娘的正事,麻煩您向婉妃娘娘代麗芷問安了。」
絹梨應著欠身離開,想著洛麗芷那神色的轉變,畢竟還是個小丫頭,只是葉蘭跟在她身邊,倒還能應付,若是再沒個能當事的丫頭,怕是在後宮也有得黯然神傷了。她兀自撇撇嘴,便快步走回去了。「娘娘,奴婢方才路過璐鈺宮,打巧踫見了新晉的洛貴人了。」絹梨乖巧地說道,一邊為婉妃戴上一根通綠的翡翠玉釵。「是嗎,」婉妃淡淡地應了一聲,伸手輕輕按了按鬢發,而後抿唇仿佛思索什麼,又緩緩地笑了,「我這個表妹倒是爭氣,當初殿選可是奪了皇上的視線呢,只一下便留了牌子。」卻是酸酸的口氣。
絹梨欠身垂首向後退了一步,又抬起頭偏頭一笑,「洛貴人年紀尚小,難免還有些稚女敕,皇上看慣了傾國傾城的娘娘們,難免也會被小家碧玉生澀淳樸的洛貴人吸引。」
婉妃緩緩起身,又低頭在銅鏡中自我打量了一番,玉墜有著溫潤的色澤不那麼耀眼地搖擺著,應和著耳墜輕搖出一絲不那麼危險的美麗。「哦?」婉妃直起身,自然地把手搭在絹梨已經抬起的手上,向外走出,「這中午歇息的時間也過了,璐鈺宮的幾個新晉小主也該起身了吧。」「是該起了,娘娘有心惦掛小主們,真是仁善。」「也該有個人去看看她們了,也沒什麼消息傳給璐鈺宮,這貶斥的貶斥,遣送的遣送,又這麼晾著,怕是被嚇壞了吧。」婉妃抬起手輕輕用手背掩唇,兀自輕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