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府時已是深夜,江采薇吩咐福安從正門進,讓青萍伴自己從後門回去,剛走到小巷,突然听到開門聲,江采薇躲在牆角,疑惑地探出頭,只見江大海向小巷另一頭走去,江采薇轉過彎,看著江大海的背影,緩緩皺起了眉頭。
「青萍,你先回去,我跟去看看。」江采薇說罷,抬腳便跟著江大海往小巷盡頭走去。
江大海一路走到樹林,樹影斑駁,剛好遮住了江采薇的身影,江采薇跟著江大海走到樹林深處,只見林間立著兩塊石碑,其中一座墳的土被刨開,石碑前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銀面人,那面具在月光下散著清幽的光,江采薇倒吸一口涼氣,險些失聲喊了出來,她緊捂著嘴,看著江大海走到那人面前停住腳步,那人道︰「十年約滿,我是來踐約的。」
江大海點點頭,「你要的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我知道。」那人向江大海走了兩步,目光忽然如電般向江采薇射來,江采薇一驚,剛要往樹後躲藏,那人已如鬼魅般向江采薇襲來,江采薇一驚,失聲喊了出來,她轉身剛要跑,只覺得背後一痛,整個人便癱軟下去,昏迷前,她依稀听到江大海略帶慌張的聲音,「杜夫人,手下留情!」
杜芳澤收回手看著江大海,「她是什麼人?」
江大海扶起江采薇,試了下她的鼻息,方舒了口氣,「她是小女采薇。」
「哼!」杜芳澤冷哼一聲,「江大海,不該知道這件事的人,若知道了,都該死,即便是你女兒也一樣!」
「王爺曾說,若成功,希望采薇是他的兒媳,若失敗,希望采薇是李翰的兒媳。」江大海看著江采薇略顯蒼白的臉,低嘆了口氣,「采薇這些年在前尚儀那里學習宮規禮節,明日最後一天,尚儀會讓她們自己將自己的樣貌畫下來,她會將那些畫像送入宮中,若被選中,那便一朝為妃,到時里應外合,也算是為少主略盡綿力。」
「若未被選中呢?」杜芳澤冷眼看著江大海,突然月復部一陣絞痛,想著三日前服下的毒藥,突然無聲笑了,她走到江采薇跟前,只見江采薇緊合著眼楮,眉頭蹙起,輕顫地睫毛有種楚楚可憐的驚心動魄,杜芳澤搖了搖頭,低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江大海,扶我去墓前。」
江大海放下江采薇,扶過杜芳澤,一步步走向墳前,杜芳澤摘下面具,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青灰色,她躺進棺材,緩緩合起眼楮,江大海將棺木蓋上,一層層將土鋪上,在墳前拜了三拜,抱起江采薇向來路走去。
江采薇醒來時,天剛蒙蒙亮起,她微張開眼楮,想著昨夜發生的一切,後背還有些微微的疼痛,突然屋頂一聲細微的輕響,江采薇喝道︰「誰?」說話間,已披了件外衫奔出門外,她赤腳站在門外,看著空寂的屋頂,輕嘆了口氣,不禁笑了起來,草木皆兵也不過如此了。
回屋穿戴整齊,江采薇來到大廳,此時江府都還在夢中未曾醒來,江大海端坐在大廳的主座,看著江采薇,一改往日生意人的樣子,讓人不覺有些壓抑。
「爹。」江采薇欠了欠身,微垂下了頭,她本想問江大海昨夜的事情,可當真站在這里,竟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江大海看著江采薇,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問昨夜的事情,你先去白夫人那里吧,待回來了,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
「那女兒走了。」江采薇說罷欠了欠身往府外走去。
江大海起身看著江采薇的背影,輕嘆了口氣,他能做的只是在江采薇入宮前讓她好好愛一場。
「她的耳力很不錯。」李梟突然出現在江大海身後,腳步輕靈,若不出聲,任誰都發現不了,可是他輕沾片瓦的聲音江采薇卻听得清清楚楚。
「你是?」江大海看著李梟,只見他眉眼間與杜芳澤頗為相似,輪廓分明的臉龐雖沒有女子的柔媚,卻有種說不出的冷峭陰柔之感,江大海想起十年之約,忙單膝跪倒在地,「江大海參見少主。」
「不必多禮。」李梟看江大海一眼道︰「听說鷹牌在你手里?」
「是。」江大海微垂著頭,對待李梟如同對待獻王,他是獻王唯一的子嗣,是獻王僅存的希望,江大海從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人有足夠的能力和力量來接替獻王的位置。
「夜梟的組織在哪?」
「請少主隨屬下來。」江大海說罷往後院走去,七拐八拐走到一個上鎖的屋前,鎖子看起來古樸陳舊,卻很是干淨,屋子前滿是雜草,看起來像是經久未曾有人來過,可是無規則的小徑卻透漏了常有人來的秘密,江大海走到屋前,從袖中拿出鑰匙,小心翼翼打開門鎖,站在門邊道︰「少主請。」
李梟點點頭,踱至門口,突然停在了江大海面前,一種無端的壓抑感向江大海襲來,江大海將頭低垂了幾分,李梟回首看了眼屋前的雜草道︰「江老板這是欲蓋彌彰啊。」說罷抬腳便進了屋中,屋內擺設頗為簡單整潔,中心擺著一張圓桌,桌上凌亂地擺著幾只古樸的茶杯,其余再無他物,李梟走到里屋,里屋放著張床,床上沒有被褥,鋪上了厚厚的灰塵,在窗前本應放著妝台的位置放著一尊一人高的觀音像,江大海走到觀音像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幾拜,然後起身繞到觀音像後從暗格中取出了那塊在此收藏了十年的令牌。
江大海恭敬將鷹牌奉在李梟面前道︰「少主,這便是鷹牌。」
李梟從江大海手中拿過鷹牌,並未細看便放入了懷中,他見江大海詫異地看著他,微挑了下眉道︰「怎麼?有什麼問題?」
「沒,沒有。」江大海搖搖頭,猶疑半晌道︰「少主不看一下令牌嗎?」
「令牌長什麼樣,我知道,你覺得有看的必要嗎?」李梟看著江大海,眼中帶著了然和譏誚,「他既然讓你活了下來,就是相信你,你是不相信他,還是不相信我?」
「我我懂了。」江大海垂下手,心底沒來由地感動,不知是為獻王,還是為自己。
「好了,帶我去夜梟吧。」李梟見江大海眼中閃動的光,低嘆了口氣,突然羨慕起了自己那未曾謀面的父親,有一個忠肝義膽的屬下,作為主子,已算是一生的大幸,何況對獻王忠心的人,又何止一人呢?現在李梟已看出江大海肯定了他,那麼余下的人呢?他們能否像當初追隨獻王一樣追隨自己?
江大海走到外屋的圓桌前,將其中一個茶杯向左轉了三下,緩緩向下摁去,隨著茶杯下移,里屋觀音像前的兩塊石磚突然向下陷去,待向下陷了約莫一米左右後,又向兩邊的空隙移去,李梟隨江大海走到入口前,率先躍了下去,江大海緊隨其後,臃腫的身形竟是不可思議的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