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位給孫大貴解開繩索,再細問他經過。孫大貴已不能說話,咿咿呀呀地用手比劃。原來孫大貴昨天下午無意中听到賬房趙易才和潘福商量著要對孫位不利,具體如何未能听到,可是他自己卻被發現了。孫大貴昨晚原想提醒孫位,又不敢明說,沒想到他從孫位房間回去後便被叫到老趙的房里,突然被老趙和潘福綁了起來,又給他灌了什麼東西,他便失聲成了啞子,一大早被偷偷地牽到集市上,賣給了那個漢子。
孫位氣憤不已,心道︰「這賬房一伙忒也歹毒,竟對一個孩子下如此黑手!早知如此,我當初不編造那遺言就好,以至于賬房老趙對這孩子存了芥蒂。我雖是好心,反倒害了這孩子。那掌櫃究竟是何等樣人?」
再問其他的,孫大貴一時也比劃不清楚。
孫位怕時間久了再生枝節,便不再問他。安慰他一番,又拿出五十兩銀子給他,讓他趕緊逃回老家去。孫大貴哭著跪倒,不停磕頭,千恩萬謝,又比劃著讓孫位也盡快離開,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此時孫位已確知成紀樓一定有鬼,看來再回成紀樓確實有危險,只是不知道李義南是否回來,無論如何得悄悄回去找到李義南會合。
孫位將要接近成紀樓後門時,心想︰「如果他們要害我,昨夜何不動手?即使在大白天,我沒有半分武功,他們也可以輕易得手,為何不見動靜?難道說,他們在等我找到這封信?信中究竟有何秘密?也不知該不該將信還給那姑娘?今日在伏羲廟取信定是被那潘福窺到了,若我再讓他們見到,只怕凶多吉少。」正在猜測,驀地見到成紀樓後門口,竟然拴著自己的那匹馬。
孫位一驚,自己的馬在此,多半是那姑娘已經回來,卻為何不見李義南的馬?難道他也遇險了嗎?
孫位小心翼翼地踱了過去,走到自己的馬旁,倍感親切,忍不住用手模了模馬的前額。馬兒也通人性,用鼻子拱拱孫位,發出唋嚕一聲,表示親昵。不料樓上窗子露出一個腦袋,正是潘福,見到孫位大喊一聲︰「他回來了,在後門!」
孫位感到不妙,急忙解開馬的韁繩,剛要上馬,忽听得「咿——」的一聲長鳴,雖不甚響,卻無比刺耳,只覺眼前一黑。孫位使勁擠擠眼楮,再一看,大事不好,眼前的一切都變了模樣,街道、樓閣、房屋、行人悉皆不見,到處雜草叢生,樹木繁茂,不時有狐、狼、兔、狗、羊、鹿種種不同的野獸跳來跑去。再看自己手中的韁繩,竟然拴著一只蛤蟆,咕嚕咕嚕地趴在地上。
孫位大驚之下突生急智,心想︰「我必定是中了邪法幻術,故而眼前所見皆已變樣,幸虧我在此之前拉住了馬的韁繩。」當下不顧一切,抬腿便欲騎上那蛤蟆,卻跨不上去。心道︰「是了,我雖見它是小小蛤蟆,卻實是高大馬兒,故而不似這般輕易騎上的。」便奮力上跨,果然跨上了蛤蟆。當下卯足勁拍了一下蛤蟆的,那蛤蟆呱地一聲竄了出去,飛快地跳了起來。說是跳,騎在上面卻甚感平穩,便如在馬背上一般。孫位已經分不出路徑,但見到處是樹,到處是草,便任由蛤蟆自己亂跳。
孫位只覺得蛤蟆跳得飛快,諸多野獸、林木紛紛被拋在身後。自己堂堂七尺之軀騎在一只半肘長的蛤蟆身上,這感覺當真怪異之極。
剛開始孫位回頭還看見幾只狼和一條小船大的蜈蚣在嗷嗷地追趕自己,不多時便消失得沒了蹤影。
孫位不敢放慢,不時地拍打蛤蟆,一直不停地跳啊跳。漸漸天黑了,周圍的野獸也越來越稀少,最後除了胯下的蛤蟆連一只野獸也看不見了。孫位讓蛤蟆停下稍微歇歇,吃些草再跳,跳累了再歇,一直又跳到天亮。也不知過了多久,孫位竟伏在蛤蟆背上睡著了。
孫位昏沉中感到全身一疼,繼而周身冰冷。悠悠醒來,見自己躺在一條淺淺的小溪里,馬兒正在一旁飲水,原來是自己摔下馬背了。忽又心頭一喜,知道邪術已破,自己已經恢復正常了!
孫位也喝了幾口水,爬起來但覺渾身酸痛,還好骨頭沒有斷,只是到處是淤腫和擦傷。看看四周,不知道是哪里,卻見此處峰巒疊嶂,山色蔥翠,溪水潺潺,清澈宛轉,著實風景秀美。再看遠處日薄西山,一抹晚霞似紅綢般輕浮在天邊。孫位定神想想︰「我從昨天正午到現在,已經跑了半天一夜又一天了嗎?」
孫位此時全身無力,已上不去馬,便將馬牽到一堆大石旁邊,先爬到小點的石頭上,再爬上大石,從大石再爬上馬背,沿著小溪向上游走去。
轉過十幾個彎,面前一條小路從山上鋪下。順著小路走了一會兒,路面變成石階。又沿石階而上,不久竟來到一座寺院前。此時日已西沉,小月初升。借著月光,可見院牆斑駁,長滿青苔,寺門已經褪色,門檐上的蓮瓣瓦也已殘破,間或以扁石填補,門楣上一塊本色木匾,想是將原來的漆、字刮去,墨書四個大字「無心禪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