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十七歲時愛過的人，
記得十年前決絕的承諾，
記得許多你們被迫忘記的事情。
我的夢中飄遠了安寧的河燈，
我的庭園里盛開著生死的牽掛。
蒼穹飛花，何處念君。
——月如意
二十一輪，忘川秋水。
如今又到了白玉蘭開滿庭樹的時節，明麗純潔一如既往，一如十八年前我離家時的繁盛，一如十年前我懷抱著約定歸來時的佳美。
恍惚之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佇立在玉蘭樹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子，娉婷生姿，顧盼神飛。
然而，這些年來我不止一次地意識到，自己現在身在幻境水月宮中，並非在江南，並非在曾可與她相攜簪花的江南。雖說那時的我，還不能清晰地感覺到我們之間似無若有的牽系。
我是由衷地感謝那個女子的，感謝她十年前與我的約定，讓我得以平靜地重新回到幻境的家中，回到曾伴我度過十六年無憂無慮歲月的水月宮。
我仍然會記得她那時的氣息和聲調，記得她挽起我的手臂，記得她清湛如水的眼眸里壓抑的痛苦與笑意，記得她安靜地開口︰
——如意，我不後悔，你知道的。
——所以，請答應我。
——如意，祝你幸福。
我叫月如意，來自瀚海幻境。在那里，渺無人煙的金沙大漠默默地守護著一片神奇的土地，在那個不為人們所熟知的地方竟然深藏著清風和徐，鳥語花香，深藏著水榭河澤，暖歌飛袖。
十七歲的時候，我喜歡倚在回廊的漆花柱子旁，獨賞芳菲。
二十七歲的時候，我喜歡看飛花飄落的樣子。
而後，時光飛逝，光陰不再。可惜了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不知哥哥看到現在的我會說些什麼呢，他會說我又安靜了好多，已經讓他猜不出心思了吧。好在這十年來，水月宮我也打點得還不錯，哥哥早就說過，他是放心我的。
他就是太放心我了，才把余下的一切交給了我。每當想起那清寒笑容里無奈的決絕，我就好像在風中听到了那最後一首挽歌。
好在這些年頭我一直忙于處理幻境里大大小小的事務，偶爾落得清閑的時候才會想來憑吊，憂傷也與那年的飛花葬于心之深處。更何況，也是在十年前，我的身邊多出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的陪伴，紛繁的心緒便就這樣因這哪怕看似有些荒唐的改變而漸漸平復了下來。
女孩子名喚展詩，富有書香氣息的名字，書頁里是往昔的輕靈。
正想著，一個輕快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如意姊，我明天就要滿二十歲了，你打算送我什麼禮物呢？」展詩拉住我的衣袖，遞給我一朵剛剛拾來的玉蘭，示意我幫她盤好和昨天一樣的那種發式。
明明都要是二十歲的人了，居然還撲閃著大眼楮對我撒嬌，真是讓人拿她沒辦法。我撲嗤笑出了聲，愉快地想到，有這樣一個小妹妹真好。
「是啊，送你什麼禮物才好呢？」一個走神我手里綰起的青絲便如絲緞般滑落，披散在肩頭。不知不覺中竟已是這麼長了，我內心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