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飛的媽平時嘴巴快得和刀子一樣,面對丈夫卻一下子卡殼了。俞小飛的女乃女乃生氣了,拿起 面杖使勁敲著桌子,罵道︰「你個砍腦殼的,淨說這些屁話,你成日不著家,你婆娘不僅要照顧鋪子,還要照顧我這個老婆子,哪里有那麼多精力管你那個娃兒!」
听了母親的話,俞爸爸不吱聲了,他自幼喪父,是寡母一手帶大的。
困難時期,母親幾天沒吃一口飯,卻拖著孱弱的身體,到河溝架網抓小魚,指頭大的小魚仔,細細煮了給他熬湯喝,從此卻落下了風濕病。到如今,天氣稍有變化,全身都會酸疼不止。
俞東霖一向不敢頂撞母親,他愧對她。
三十那天晚上,敲過鐘以後,俞東霖將禮物和錢撂在桌子上,開門悄悄的走了,媳婦和母親正在廚房忙,都沒顧得上他。俞小飛偷偷的跟著父親出去了,他還想再多看一眼父親。
父親上了街邊的一輛車,車上還坐著一個女人,雞窩頭一樣的卷發,紅艷艷的雙唇,看到小飛父親來了,她立刻埋怨起來︰「你怎麼出來得這麼晚,凍死我了。」
「這不就來了嗎?今天還真冷,我們馬上就回去。」俞東霖模了女人一下,女人笑著躲開了。
車外的小飛也感覺到寒冷,他打了個噴嚏,鼻涕都流出來了。
父親發現了小飛,走下車,把衣著單薄的孩子抱在懷里。很暖和,很暖和,這是俞小飛第一次感受到父愛。父親從兜里掏出一張紙,給孩子擦了擦臉。他對兒子說︰「你現在還小,很多事不懂得,長大你就會明白。別恨爸爸,爸爸愛你。」
那年俞小飛6歲,父親俞東霖31歲。
躺在竹林里的俞小飛突然听到背後悉悉索索的聲音,他被嚇了一跳,汗毛都立起來了,一只胖手伸了過來,搶走了他手里的紅糖。
「紅糖咪咪甜,天天有糖吃,你娃兒好幸福哦。」原來是好朋友胖子胡家棟。
俞小飛耷拉著腦袋,不聲不響。
「你知道你爸為啥老不回來?」胖子神秘的說。
俞小飛搖搖頭,都說城里好玩,爸爸也貪玩吧?
「我媽給我爸說,‘你們男人肚子里幾根花花腸子,我都曉得,你是不是也想學俞小飛的老漢,去城里找個騷狐狸?’」胖子舌忝糖的樣子真惡心,口水都滴答下來了,就算還糖也不要了,俞小飛想。
「你知道什麼是騷狐狸不?」胖子說。
俞小飛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我曉得,電視里看到過狐狸。」
「我也看到過,但是他們說得肯定不是這個,我曉得!」胖子肯定的說。
吃完了糖,胖子胡家棟要回家了,走時他說︰「你走不走,太陽都落山了。」
「不走!」俞小飛還在生氣,「對嘍,我藏在這里的事,你莫去告訴我媽老漢哈。」
「我曉得,不得說。」胖子嘴里還留著紅糖的回甜,俞小飛就是幸福,家里肥腸粉都吃都膩了,還有紅糖可以吃,胖子家是開裁縫鋪的,五顏六色的布料好看是好看,沒有一匹是能吃的。
俞小飛的媽媽看到了一搖三晃的胖子,他的嘴角還留著紅糖口水的印記。
「看到俞小飛那個瓜娃子沒?」她凶神惡煞的沖著胖子喊。
胖子被嚇了一大跳,立刻回答︰「看到嘍,就在鎮子後頭 竹林頭!」
看著小飛媽雄赳赳氣昂昂的背影,胖子在心里說︰「我可沒和你媽說哈,是她問我的。」
一會兒,半個鎮子又都听見了小飛媽的怒罵以及俞小飛的哀嚎。
夜半狼嚎,大家早慣了。